瑶光石门烫得像块烙铁。叶云歌反手推它时,掌心立刻起了层红痕。怀里的苏瑶突然哼唧了一声,颈后那片北斗纹青得发亮,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游动。
"轰隆!"
石门在身后猛地合上,震得密室灰尘簌簌落下。七盏长明灯不知被什么点燃,幽绿火苗舔着青铜灯台,把四壁画廊照得影影绰绰。叶云歌脚还没站稳,就被扑面而来的寒气激得打了个寒颤——这冷不像冬雪,倒像是淬了冰的刀子,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钻。
"先找地方放下你。"
他低头看怀里的苏瑶,女孩烧得脸蛋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石台上雕着奇怪的凹槽,叶云歌刚把人放上去,整个石台突然亮起青光,苏瑶颈后的星印像是找到了同伴,蓝汪汪的光顺着凹槽纹路游走,在地面拼出半圈残缺的星图。
"搞什么鬼。"
叶云歌往后退了两步,青钢剑出鞘三寸。剑尖刚碰到空气,整间密室突然剧烈震动,头顶传来"嗡"的低鸣。他抬头一看,魂都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黑漆漆的穹顶上,成千上万颗星辰正在缓缓转动,北斗七星亮得格外刺眼,像是有人把整个夜空都搬进了这方寸之地。
"七星坛……原来在这里。"
叶云歌摸到怀里发烫的罗盘碎片,青铜边缘硌着肋骨生疼。十年前那个雨夜,血魔教的人也是这样举着火把,刀刃上沾着爹妈的血。他缩了缩手指,指节捏得发白。
壁画上影影绰绰的人影突然动了。叶云歌猛地转头,青钢剑横在胸前。那不是活物,只是烛火晃动造成的错觉,但画上人的姿势实在眼熟——左手按在腰侧,右手剑指斜挑,正是玄天剑法起手式"气贯长虹"。
"这地方……到底什么来头?"
他往前走了两步,壁画上的剑法图谱看得更清楚了。玄天剑法练到第九式"星陨"时会震伤经脉,可壁画上那人竟在"星陨"之后接了个从未见过的剑招,剑势回转如环,恰好化解了反噬内力。
"原来如此……"叶云歌眼睛发亮,伸手去摸壁画上的纹路,"爹说剑法不完整,果然没错!"
指尖刚碰到石壁,怀里的罗盘碎片突然"咔嚓"响了一声。星图猛地往下一沉,北斗勺柄直指苏瑶躺着的石台。叶云歌转身时,正看见女孩颈后星印蓝光暴涨,七道光束从印中射出,在星图上拼出完整的北斗七星。
"瑶光为钥……难道说的是她?"
叶云歌想起羊皮纸上的血字,后背突然发凉。他大步冲回石台,苏瑶的呼吸已经弱得像风中残烛,额头上渗着粘腻的冷汗。刚才没注意,这石台上刻的根本不是凹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每个符文都像尖针似的扎在苏瑶背上。
"该死!"叶云歌伸手去抱人,石台突然发烫,符文亮起红光。
"砰!"
整座密室突然剧烈晃动,身后的石门传来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叶云歌回头看见门板上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浓重的血腥味顺着裂缝灌进来,激得他胃里翻江倒海。
"区区瑶光门,也想挡老夫去路?"
苍老的声音像用生锈的铁片磨出来的,石门碎片哗啦啦往下掉。叶云歌把苏瑶护在身后,青钢剑在掌心转了个花,剑尖稳稳指向门口。三年前在断魂崖,云隐大师说过,真正的剑客不是要杀多少人,是要护得住想护的人。
"轰隆!"
石门被硬生生劈开,木屑混着碎石砸在地上。血魔教长老拄着鬼头刀站在门口,浑浊的眼珠扫过密室,最后黏在苏瑶颈后那片星印上,嘴角流出黑色的涎水。
"果然是七窍玲珑心……哈哈哈!老道没骗我!"
叶云歌握紧剑柄,指节泛白。这人腰间挂着骷髅串,黑袍下摆绣着血红色的莲花——血魔教四大长老之一,专吸活人精血的"血莲老怪"。当年叶家灭门时,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就躺着三个被吸干血的护院,死状和这人手法一模一样。
"把那女娃交出来,老夫让你死得痛快点。"血莲老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鬼头刀拖在地上拉出刺耳的火花。
叶云歌突然笑了,剑锋斜指地面:"十年前血洗叶家村的账,今天该算算了。"
老怪的脸瞬间沉下来:"叶家余孽?怪不得身上有股腥臊味!也好,先送你上路,再带这女娃去七星坛祭天!"
话音未落,鬼头刀突然化作一道红光劈来。叶云歌侧身避开,刀锋擦着他耳朵飞过,在石壁上炸出个碗大的坑。他借着反冲力旋身直刺,剑锋却在离老怪三寸处被挡住——老怪两根枯瘦的手指,竟然夹住了青钢剑的剑尖。
"就这点本事?"老怪嗤笑,指节用力,剑身上立刻出现细密的裂纹。
叶云歌心头大骇,错步回身后撤,怀里的罗盘碎片突然震动。头顶星图中的北斗七星剧烈闪烁,一股柔和的力量顺着他脊椎往下淌,刚才被震麻的右臂渐渐恢复知觉。
"玄天剑法第三章……"叶云歌盯着老怪步步紧逼的身影,突然想起羊皮卷上的剑谱,"星随剑转,剑由心发……"
老怪突然加速,刀影织成密网罩下来。叶云歌脚尖点地腾身而起,青钢剑在手中划出圆弧,剑尖牵引着星图中的星光,在半空中织成防护屏障。
"叮叮当当!"
刀光撞在光罩上火花四溅。老怪往后踉跄两步,脸上第一次露出惊讶:"七星坛的力量?你怎么能引动?"
叶云歌没回话,他突然明白石壁上那招剑法的奥秘了。星图中的力量并非用来防御,而是要顺着剑法轨迹运转,就像渠水引河,只有让星光与剑气合二为一,才能发挥玄天剑法真正的威力。
"受死吧!"
叶云歌挺剑直刺,剑锋带着点点星辉。老怪怒吼着横刀格挡,两柄兵器相撞的瞬间,星光明明灭灭,顺着刀刃爬到老怪手上。老东西惨叫一声,鬼头刀脱手飞出,手腕处多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不可能!"老怪捂着流血的手腕后退,黑袍无风自动,"血莲大法——起!"
地面突然冒出无数血色藤蔓,像毒蛇般缠向叶云歌脚踝。叶云歌旋身想躲,却听见身后传来苏瑶痛苦的呻吟——她半睁着眼睛,指尖抓着石台边缘,颈后的星印颜色深得发黑。
"别管我……快走……"
苏瑶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藤蔓却趁机缠上了叶云歌的小腿。腥甜的气味钻进鼻子,他感觉力气正顺着藤蔓流失。老怪狞笑着张开双臂,那些藤蔓突然加速生长,转眼间就把叶云歌捆了个结实。
"哈哈哈!中了我的血藤缠,神仙也救不了你!"老怪捡起鬼头刀,一步步走近,"把罗盘碎片交出来,或许我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叶云歌挣扎着摆动身体,青钢剑插在离手三尺远的地上,指尖却怎么也够不着。苏瑶躺在石台上流泪,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求你……别伤害他……"
苏瑶突然坐起身,颈后星印蓝光暴涨。那些缠在叶云歌身上的血藤像是被火烧到,发出"滋滋"的声响。老怪脸色一变,鬼头刀转而劈向石台:"不知死活的丫头!"
叶云歌目眦欲裂,体内真气疯狂运转。就在刀锋离苏瑶咽喉只有寸许时,他听见"咔嚓"一声轻响——被血藤勒住的右臂经脉豁然贯通,玄天剑法的心法自动在脑中流转。
"星!陨!"
叶云歌挣脱藤蔓的瞬间,青钢剑自行飞回手中。他甚至没看清自己是怎么出的剑,只知道当回过神来时,老怪捂着胸口倒在地上,鬼头刀"哐当"掉在旁边,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涌出。
"你……你竟然能突破经脉限制……"老怪咳出黑血,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叶云歌站在原地喘息,右臂疼得像要裂开。藤蔓已经消失了,但皮肤上还留着深深的勒痕。他刚想去扶苏瑶,老怪突然发出嗬嗬的怪笑,伤口里冒出浓黑的雾气。
"小杂种……你以为赢了吗?"
黑雾化作长鞭抽向叶云歌手腕。他躲闪不及,被鞭梢缠住小臂,一股腥甜立刻顺着血管往上冲。叶云歌挥剑斩断黑雾,小臂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毒素像细小的蛇,正往心口爬去。
"哈哈哈!中了我的血煞毒,不出三个时辰你就会变成毒尸!"老怪挣扎着爬起,踉踉跄跄往石门外退,"七星坛见……到时候我会当着你的面,把这女娃的心挖出来献祭……"
石门在老怪身后缓缓打开,阴森的笑声渐渐远去。叶云歌瘫坐在地上,毒素已经蔓延到肩膀,半边身子都麻木了。他想运功逼毒,真气却在丹田处乱成一团,稍微一动就疼得眼前发黑。
"叶云歌……"
苏瑶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趴在石台上看着他。女孩脸色惨白,嘴唇却红得异常。她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叶云歌发黑的小臂,颈后的星印突然爆发出刺眼的蓝光。
"嗤——"
蓝光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流淌,像条冰凉的小溪。叶云歌惊讶地发现,那些黑色毒素竟然在蓝光中慢慢消退,麻木的手臂渐渐恢复知觉。苏瑶咬着嘴唇,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星印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别……别硬撑……"叶云歌想抽回手,女孩却抓得很紧。
苏瑶摇摇头,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爹……爹爹……别走……"
叶云歌的心猛地一揪。苏瑶的老爹不是武当掌门苏长风吗?听这语气,倒像是在跟什么人诀别。他注意到女孩手指上戴着枚小巧的银戒指,上面刻着朵从未见过的花,花瓣纹路和星图中的凤凰纹隐隐相似。
蓝光突然熄灭。苏瑶脱力倒在叶云歌怀里,颈后的星印恢复成淡淡的青色。叶云歌检查她脉搏,发现跳动虽然微弱,却比刚才平稳了许多。毒素退到了小臂处,形成一圈清晰的黑线,暂时不会危及性命。
"得赶紧找解药。"叶云歌把苏瑶抱起来,刚想往石门走,头顶突然传来"嗡"的低鸣。
星图中的星辰正在重新排列,北斗七星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旋转的星云。叶云歌仰头看着那片星云缓缓散开,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星云中央,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正在展开双翼,尾羽上的斑纹,和娘留给她的那支玉发簪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娘……你到底跟七星坛有什么关系?"
叶云歌摸出怀里的罗盘碎片,青铜边缘硌着胸口生疼。星图中的凤凰突然化作一道金光,没入碎片之中。他攥紧碎片,指节发白,突然明白了老爹临终前那句话的意思。
"守住叶家,守住罗盘……不要让血魔教打开七星坛……"
怀里的苏瑶轻轻动了动,无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叶云歌低头看着女孩苍白的睡颜,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大壮叔把他塞进地窖时,也是这样用身体挡住了破门而入的血魔教教徒。
"放心。"他小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星图重新陷入沉寂。叶云歌抱着苏瑶走向石门,青钢剑在手中微微颤动。血莲老怪逃了,毒还没解,七星坛的秘密越来越复杂,但此刻他心里却异常平静。
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他都会像老爹和大壮叔那样,用手中的剑护住想护的人。这大概就是云隐大师说的,真正的侠义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