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风裹着血腥味刮过断魂崖，七根丈高的石柱在血月下投出怪物般的影子。叶云歌站在崖边，右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胸口——那里塞着苏瑶留下的半片衣角，布料上的血迹早就干涸发黑，却像是烙铁一样烫着他的皮肤。
"云歌，不对劲。"李文渊握紧了别在腰间的机括扇，扇骨撞在青布长衫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这地方太静了，连虫鸣都没有。"他伸手捻起脚边的一撮松土，放在鼻尖轻嗅，脸色骤变，"魔气！比七星坛那边还要浓。"
叶云歌没应声。他的视线被石柱上纵横交错的剑痕吸住了，那些新旧叠加的刻痕里还残留着内力碰撞的余波，指尖刚靠近就能感到针扎似的刺痛。北斗七星的排列，和七星坛如出一辙，只是这里的石柱上刻的不是血莲，而是模糊的星图。
"看这个。"李文渊突然蹲下身，手指点向石柱根部。那里有几滴暗红的血迹，边缘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刚留下不久，血还没完全凝。"血迹断断续续地蜿蜒到崖边，像是有人被拖着走过。
叶云歌顺着血迹往前走，每一步都觉得心口发紧。苏瑶颈后那颗星印发亮的样子突然闪进脑子里，女孩最后那句"星轨指向你"的轻语，像针一样扎着耳膜。他掏出怀中的罗盘碎片，冰凉的青铜边缘硌着掌心，碎片上的纹路在血月光照下微微发烫。
"啧啧啧，真是感人啊。"
阴冷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叶云歌猛地转身，青钢剑已经出鞘。月光里站着个黑袍人，兜帽压得很低，露出的半张脸惨白如纸，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挂着的一串骷髅头，每个骷髅眼眶里都燃烧着幽蓝鬼火。
"血无常。"叶云歌认出了这个人。十年前血洗叶家的那晚，有个同样喜欢用骷髅饰品的人追杀了他整整三里地，最后被云隐师叔重伤遁走。他握剑的手越收越紧，指节泛白，"苏瑶在哪？"
黑袍人抬起头，露出一双没有黑瞳的眼睛，整个眼窝都是浑浊的白色。他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半张泛黄的羊皮卷，卷角已经磨损发黑："叶少果然聪明，一猜就中。想要这小美人，拿你从七星坛得来的东西换。"
羊皮卷在血月下泛着微光，上面画着繁复的剑谱纹路，叶云歌瞳孔骤缩——玄天剑谱残页！
"云歌，别信他！"李文渊折扇"唰"地展开，扇骨里弹出三寸银针，"此人是血魔教左右护法之一，最擅长用幻术迷惑人心！"
血无常咯咯笑起来，声音像两块骨头在互相摩擦："李公子说的是哪里话？我血无常虽然杀人如麻，却最守信用。"他把剑谱揣回怀里，从腰间解下一枚青铜海螺，放在唇边吹了一声。
海螺发出刺耳的尖鸣，尖锐得像是有人在刮铁锅。紧接着，螺口断断续续传出女子的呻吟声，气若游丝，带着痛苦的喘息。叶云歌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这声音，像极了苏瑶！
"听到了？"血无常捏碎了海螺，碎片簌簌落在地上，"小美人现在就在这崖底秘境里，每过一个时辰就会被吸走一分内力。你要是再磨蹭......"
"闭嘴！"叶云歌剑眉倒竖，青钢剑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直取血无常咽喉。剑气破空时带起狂风，卷起地上的碎石打在石柱上噼啪作响。
血无常不闪不避，黑袍突然膨胀如鼓，无数血红色的影子从袍子里窜出，在空中化作利刃射向叶云歌："血影魔功——千幻杀！"
"小心！"李文渊折扇旋转如轮，将银针一枚枚射出，精准地打在血影上。银针遇血影发出滋滋声响，冒起阵阵黑烟。趁着这空档，叶云歌已经欺身而近，破剑法中的"流星赶月"连环刺出，剑影密如蛛网。
血无常被逼得连连后退，脚尖在崖边划过火星。他没想到叶云歌明明中了化骨散，内力却如此充沛。更让他心惊的是，对方的剑法看似杂乱无章，每一招却都锁死了他所有退路。
"叮"的一声脆响，剑刃相撞激起漫天火花。叶云歌借势翻身，右手长剑直劈而下，左手却闪电般探出，抓住了血无常胸前的黑袍。就在这时，他突然皱紧眉头——这触感不对。黑袍下的身体硬邦邦的，像是......空的？
"不好！"叶云歌猛地松手后退，但已经晚了。黑袍突然爆开，化作一团血雾罩向他的面门。刺鼻的腥臭味呛得他无法呼吸，眼前阵阵发黑。
"云歌！"李文渊冲过来挡在他身前，折扇舞得水泼不进，"屏住呼吸！这是'蚀心瘴'！"
血雾中传出血无常得意的笑声："小杂种，十年前让你跑了，今天看你往哪逃！"一只枯瘦如柴的手突然从雾中探出，指甲泛着黑紫色，直取叶云歌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叶云歌怀里的罗盘碎片突然发热，烫得他一个激灵。他下意识地抬手抵挡，碎片恰好撞上血无常的指尖。"滋啦"一声，像是烙铁烫在肉上，血无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石柱上滑落在地。
月光照在他脸上，叶云歌这才看清，此人左额角有一道月牙形疤痕——和当年追杀他的那个黑衣人一模一样！
"原来是你......"叶云歌的声音冷得像冰，"当年在叶家后院，用毒针伤我娘的就是你。"
血无常擦掉嘴角的黑血，眼神怨毒地盯着罗盘碎片："那贱人宁死不交出剑谱，活该被毒针穿脑！倒是你这小杂种命硬，中了'七步断肠'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这句话像把烧红的刀捅进叶云歌心口。他想起在衣柜里看到的最后一幕，母亲抱着他，背后插着七根细长的银针，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襟......
"我杀了你！"叶云歌目眦欲裂，提着青钢剑就冲了过去。破剑法第十四式"血染山河"，剑势如虹，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气。血无常刚想祭出魔功，却发现浑身经脉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运不起半点内力。他惊恐地看向叶云歌手中的罗盘碎片——青光流转，正散发着克制魔气的力量。
"不可能......罗盘怎么会认你为主......"血无常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剑光闪过，血无常的右臂齐肩而断。黑血喷涌而出，溅了叶云歌满身满脸。他抹了把脸上的血，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剑锋再次抬起，对准了对方的脖颈。
就在这时，血无常突然诡异地笑了："叶云歌，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找到苏瑶？太天真了......"他左手猛地拍向地面，崖边的七根石柱同时射出红光，与血月遥相呼应。
李文渊脸色大变："不好！他启动了祭坛！"
整个断魂崖开始剧烈震动，叶云歌感到脚下传来强大的吸力。他低头一看，七根石柱围成的圆圈中心，地面正在裂开，深不见底的裂缝中隐约有建筑轮廓。罗盘碎片突然从他手中飞出，悬浮在裂缝上方旋转，投射出一道青色光柱。
"哈哈哈！秘境开启了！"血无常挣扎着站起来，断口处的黑血竟然开始倒流，"就算我死，也要拉你陪葬！"他张开双臂，全身皮肤迅速变得通红，血管鼓起如蚯蚓，显然是要自爆。
叶云歌立刻做出决断。他一把抓住李文渊的胳膊，用尽全力将他往崖边推："文渊！快走！把玄天剑谱的消息带给武当！"
李文渊猝不及防被推出去几步，稳住身形后又要冲回来："云歌！你干什么！要走一起走！"
"别废话！"叶云歌回头吼道，眼眶发红，"苏瑶还在下面，我必须去救她！告诉云隐师叔，血魔教的总坛可能就在秘境深处！"
血无常的身体已经膨胀到原来的两倍大，皮肤紧绷发亮，像个即将爆炸的气球。叶云歌不再犹豫，转身冲向那道空间裂缝。就在他跃入青光的瞬间，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叶云歌——！"
李文渊撕心裂肺的喊声被气浪吞没。叶云歌感到背部一阵剧痛，像是被巨石砸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深渊坠落。他闭上眼睛，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死亡，却没想到下坠感突然消失了。
身体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缓缓向下飘落。叶云歌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地底溶洞。洞顶镶嵌着无数发光的矿石，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下方是纵横交错的冰道，一眼望不到边际。
最令人震惊的是，冰道两侧立着数以百计的冰棺，每个冰棺里都躺着一个穿红嫁衣的女子，面容栩栩如生，颈后都有一枚若隐若现的青色星印——和七星坛那些祭品一模一样！
叶云歌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数着冰棺编号，当目光落在第七排第三具冰棺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里面躺着的正是苏瑶。
女孩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却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像是做着什么美梦。她身上的嫁衣完好无损，颈后的星印亮得像颗青色的宝石，正有规律地闪烁着。
叶云歌刚想飞身下冲，却感到背后传来刺骨的寒意。他猛地转身，看见血无常炸碎的身体竟凝聚成一团黑雾，在不远处重新塑形。更可怕的是，那些原本躺在冰棺里的女子，竟然纷纷睁开了眼睛，瞳孔中闪烁着和苏瑶一样的青光。
"欢迎来到七星秘境，叶云歌。"黑雾中传来血无常扭曲的声音，"这里将是你的葬身之地，也是血神教重塑天下的起点......"
叶云歌握紧青钢剑，将苏瑶所在的冰棺牢牢护在身后。他能感觉到，那些"复活"的女子正在苏醒，冰冷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带着非人的饥饿与渴望。
而他胸口的胎记，此刻正烫得像是要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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