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中的送别

……

尽管思绪翻滚万千，在现实中也不过一瞬的失神。

辛莱拉对上赛里艾平静的双眸，她忽的开口:“您要比魔王更强大是吗？”

沉默蔓延，两精灵的目光相视，赛里艾无声的注视就像是无声的承认。最终，辛莱拉平静却肯定的说道:

“赛里艾大人，我想要的魔法，您给不了。”

……

……

一处悬崖上，沉心修炼的白发精灵敛目凝神，盘腿坐在茵茵草地上，素白色的裙摆像绽开的花朵，静谧而梦幻。

几十年前在魔族将军王座的巴扎尔特手下存活的精灵魔法使如今依旧年轻。清风拂过带起绿茵的浮动，微风不燥，清晨投下的阳光明媚而不灼热，伏拉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芙莉莲身后。脸上蔓延的皱纹是岁月匆忙的印证，年迈的伏拉梅在她身后走出，步伐平缓。芙莉莲似乎早有预料，紧瞌住的眼睛在此刻抬起，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侧眼看去。

“变得很有模有样了呢。”

“芙莉莲”，伏拉梅止步于此，脸上笑颜浅浅，“你还喜欢魔法吗？”

“师傅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芙莉莲避开她的视线，“……还算喜欢吧。”

“你很久以前，曾明确回答过你喜欢魔法。”

“也才五十年前吧。”

“是啊”，伏拉梅只是笑，这个答案对她来说或许早就不重要了，只不过那个坚定的说出"我喜欢魔法"的白发精灵还一直活在伏拉梅的记忆里。

时间会磨灭很多东西，对人而言珍贵美好的回忆也会渐渐被磨平当时那份悸动，但有心的人会把它们存于心底。

像是陷入了回忆，伏拉梅的眼神在此，透过现在看到的却远在五十年前，“到头来我只有教你们战斗的事情，都是用来复仇的魔法。”

芙莉莲有些疑惑，“你很后悔吗？”

伏拉梅否定道:“没有，我很庆幸有把自己的魔法托付给你们。芙莉莲，以你长寿的生命，终有一天会达到足以打败魔王的境界。”

没人说话，一时间沉默蔓延。

就在这沉默蔓延的时刻，又一阵清浅的脚步声传开，这熟悉的感觉早已刻在了芙莉莲和伏拉梅骨子里。还未转头，伏拉梅的右手就被她轻轻握住了。

炙热而柔软的温度，让人心安且释怀。

“辛莱拉”，伏拉梅先一步喊出了她的名字，辛莱拉抬头看向她伏拉梅，“老师。”

她转而看向背对着两人的芙莉莲，声音放轻了一些，“芙莉莲。”

“你来了，辛莱拉。”

芙莉莲的转头看向她，态度里是她自己也没能察觉出的熟稔和习惯。每一次清晨的练习，辛莱拉总是会比芙莉莲晚来那么一会儿，而原因，就是为了给芙莉莲带一些午饭——因为她们偶尔会到了下午才回去。

这不过这次，辛莱拉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芙莉莲身边。站在伏拉梅身边，她抬起另一只手朝芙莉莲示意，习惯性的，芙莉莲没有问什么便走来了。

芙莉莲停在辛莱拉面前，依旧抬着眼睛看着她像是在疑问求答似的。辛莱拉笑笑，右手抬起抓住了芙莉莲的手掌，芙莉莲默契的回握过去。伏拉梅将这些通通收入眼底，唇角还带着那抹浅淡的弧度，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占入眼眸中的是那抹不宜察觉的愁绪，这淡淡的忧愁很快转为释怀。

看着两人相处的画面，伏拉梅忽的开口，“辛莱拉，芙莉莲。”

伏拉梅感受着掌心更为明显又坚定的力度，抬眸，她伸出左手默默搭在了芙莉莲头顶。

“我有一个请求。”

“请把我的坟墓四周变成花海。”

芙莉莲:“和你很不搭耶。”

辛莱拉:“这是最后一个魔法吗？”

伏拉梅闭了闭眼，“是啊。”

“我最喜欢的魔法，是变出美丽花田的魔法。那是小时候父母教我的，也是让我喜欢上魔法的契机。”

芙莉莲露出思考的表情，很快便下定了决心。与芙莉莲不同的是，早已经历过人类死亡的辛莱拉终于明白了姐姐戴维斯为什么会哭泣。

她隐隐明白了什么，只是迟钝，是精灵天生的能力。

时间……还长吧？……

芙莉莲对着伏拉梅认真道:“把那个魔法教给我们吧。”

伏拉梅微微颔首，低头看向自己长寿的弟子们，“听好了。”

她先是看向芙莉莲，“芙莉莲，别想着要在历史上留名，要低调的活着，你在历史上留名的瞬间——就是杀死魔王的那一刻。”

伏拉梅转而看向辛莱拉，“辛莱拉，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和芙莉莲一起带来那听起来遥不可及的和平时代。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好好活着……辛莱拉。”

芙莉莲沉默，表情仍是疑惑。

……

微风轻吻花瓣，诉说着一场故事的落幕，阴云密布，却有数道光破云而出，阳光洒落在这片盛大的花田里，素白花瓣上的光斑像是在起舞，花朵也在摇曳，花瓣漫天飞舞，似闪烁着耀眼流光。

花海中央，一块小小的无名墓碑前，两位精灵的身影驻足于此。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在心底，好像有什么在身体里存在，慢慢的延伸到心脏上……红发的身影踉跄了一下，芙莉莲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辛莱拉？”

辛莱拉缓慢的，近乎虔诚的俯下身，将额头抵在这块小小的墓碑上。几滴泪水打湿了脸庞，在墓碑上留下两道细长的痕迹。

辛莱拉口中呢喃着像是梦中的呓语，肩膀上可以明显看出那些颤抖，“老师……”

辛莱拉……是哭了吗？

眼前的一切都超出了芙莉莲的认识和预料，她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慌忙，这种新的感觉像是有无数蚂蚁在爬，芙莉莲难得感到心慌，带着一股沉闷的痛。

“辛莱拉……”

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辛莱拉看起来很痛苦 ，她……不想看到辛莱拉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者只是几个呼吸间，身为精灵的芙莉莲头一次觉得时间过的如此漫长。终于，不知是那一刻，芙莉莲跌入了辛莱拉的怀抱……准确来说，是辛莱拉投入了她的怀中。

火红的长发垂落在怀中，有的发丝落在了芙莉莲脖颈上，随着主人的颤动而移动，撩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酥痒，芙莉莲的心跟着颤了一下。

她明白的，仅仅只是她不想辛莱拉难过。

她沉默了半晌，说道:“辛莱拉，我们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