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手臂从地缝里探出的刹那,裴琰的剑锋已经劈开三具傀儡。磷火在甬道里炸开,照亮李昭阳骤然惨白的脸——她银壶内壁映出的毒杀者面容,正与领头金吾卫面甲上的纹路严丝合缝。
"面甲纹路..."李昭阳的弯刀擦着裴琰耳际飞过,钉进傀儡眼眶,"是当年毒杀我母妃的人!"
陈破虏背上的《罪己诏》烧到"莫赎"二字时突然转向,新浮现的墨迹竟是裴琰幼年临摹的字帖。他徒手撕开扑来的金吾卫,青铜铠甲在他指间像脆纸般裂开。"主人小心!"碎甲片擦过裴琰左臂图腾,青光突然暴涨。
崔白砚的镜片残渣悬浮成星图,八哥在混乱中精准叼住某片飘落的契约。"《氏族志》第三十七条..."他割破手掌按在星图上,血珠立刻组成禁术条款,"你们看好了!"
苏九娘的白绫突然绷直。三枚算珠裂开,露出内藏的青铜链——链节徽记与傀儡关节处的铸造标记完全相同。她拽着裴琰往墙缝退,指尖在陈破虏掌心急促地敲击摩斯密码。
"先帝虚影...朱砂痣..."裴琰的剑卡在傀儡颈椎骨缝里,左臂图腾正与银壶产生共鸣,"我们都被算计了。"
暗河的水汽从墙缝渗进来。陈破虏怒吼着撞开裂隙,湍流中数以百计的青铜手臂随波晃动,每只掌心都刻着《寒鸦饲育手册》的片段。李昭阳突然抓住裴琰手腕:"看水流方向!"
磷火映照下,那些青铜手臂的排列方式,赫然是二十年前朝贡车队遇袭的路线图。裴琰左臂的图腾突然刺痛,青光顺着血管逆流而上,在他眼前炸开记忆碎片——
少年天子将朱砂倒入砚台,老御史跪着捧起裴琰的临摹作业。御赐的糖霜粘在《削藩十策》初稿边角,而梁上悬挂的七条白绫中最细那条,正捆着用昆仑奴童血写的《氏族志》补遗。
"青盐烙骨..."裴琰的剑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那些记忆正通过青光与李昭阳共享,"原来我们都是被驯养的寒鸦。"
李昭阳的银壶突然发烫。壶底暗格弹开的瞬间,裴琰看见她生母被灌毒时穿的正红色嫁衣——与先帝朱笔批注的墨迹同色。她的指甲陷进裴琰手腕:"看来我们的血仇指向同一个方向。"
暗河转弯处立着具青铜骷髅。水流冲刷着它指骨间的玉扳指,老御史的私印在幽光中清晰可见。崔白砚的八哥突然发出尖啸,骷髅胸腔应声裂开,半枚错金铜钱卡在肋骨间,正好是李昭阳银壶缺失的那半枚。
陈破虏背上的《罪己诏》突然停止灼烧。最新浮现的段落,竟是裴琰从未写过的句子:"饲鸦者终为鸦啄目。"暗河的水流突然变得粘稠,裴琰左臂图腾的灼烧感顺着经脉直冲脑髓。那些青铜手臂在水底整齐划一地转向,掌心刻文突然渗出黑血,将河水染成二十年前那场宫变时御阶上的颜色。
"当心!"陈破虏拽着裴琰的后领暴退三步,他们原先站立的水面炸开七道冰棱——每根棱柱里都封着半片染血的指甲,正是当年给先帝试毒的宫女们被拔去的尾指。李昭阳的银壶突然发出蜂鸣,壶嘴喷出的血雾在空气中组成《寒鸦饲育手册》缺失的第十三页。
崔白砚的镜片星图剧烈震颤,八哥羽毛炸开叼住那片血雾。契约条款在血光中扭曲变形,最终定格成先帝笔迹:"子时三刻喂寒鸦饮朱砂"。苏九娘的白绫绞住两根射向裴琰的冰棱,算珠在腰间疯狂跳动——每颗珠子的裂痕都与青铜骷髅肋骨的排列角度完全一致。
"那不是暗河..."裴琰的剑尖挑起漂浮的青铜手臂,磷火照亮关节处新鲜的磨损痕迹,"这些是机关傀儡的残肢——有人在实时操控它们!"话音刚落,整条河道突然倾斜,水流裹挟着无数青铜碎片向他们冲来。陈破虏背上的《罪己诏》被水浸湿后,"莫赎"二字下方浮现出用昆仑奴童血写的补充条款。
李昭阳突然扑向那具青铜骷髅。她的匕首精准撬开骷髅下颌骨,藏在舌根下的玉哨沾满黑褐色物质。当第一滴水珠落在玉哨上,整个地下空间突然响起二十年前朝贡使团覆灭时的风雪呼啸声。裴琰的左臂不受控制地抓向自己咽喉,图腾青光在皮肤下拼出三个正在融化的字:饲鸦人。
"原来如此..."崔白砚的镜片突然全部爆裂,飞溅的晶体制成临时罗盘指向骷髅心脏位置,"当年先帝修改《氏族志》第三十七条的真正目的,是要把我们都变成——"
湍流中伸出九只青铜巨掌,每只掌心都刻着不同的裴氏剑诀。最致命的那招"青盐烙骨"正对着裴琰天灵盖拍下时,李昭阳的银壶突然自动分解,缺失的半枚错金铜钱与骷髅肋骨间的残币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整条暗河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静止,所有青铜手臂同时摆出献祭姿势。
裴琰的剑突然自己动了。剑锋割开他左臂图腾,流出的血珠在空中组成完整版《削藩十策》——那些被先帝朱笔划掉的段落里,赫然写着要用寒鸦计划清除的全部门阀名单。陈破虏的怒吼声中,青铜骷髅的肋骨一根根亮起红光,每道光束都连接着在场某个人身上的旧伤疤。
"看水流倒影!"苏九娘的白绫突然绷断,算珠滚落处的水面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二十岁的先帝站在他们此刻的位置,正将七枚玉哨依次塞进七具不同的青铜骷髅口中。而最细的那条白绫,此刻正缠在年轻时的老御史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