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吃饭时时光猛地拍了下课桌，声音大得让周围几个正在吃午饭的同学都吓了一跳。吴迪差点被嘴里的饭团噎住，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兴奋起来的好友。
"吴迪！走！去那里一定会有收获！今天下午的课直接翘了！"时光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啊？干嘛啊？"吴迪艰难地咽下饭团，一脸茫然。
时光已经麻利地收拾好书包，拽起吴迪的胳膊就往外走。"相信我，这事比物理课重要多了！"他压低声音，"关于何嘉嘉能不能参加高中竞赛的事"
吴迪被时光拽着踉踉跄跄地走出食堂，午后的阳光刺得他眯起眼。
时光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吴迪，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我昨晚做了个梦...不对，是想起了一些事。"他斟酌着用词，"何嘉嘉是不是小时候在少年宫学过棋还挺厉害的然后突然就再也不下了。"
"是啊，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吴迪更加困惑了。
时光神秘地笑了笑，"直觉，或者说是...围棋的缘分？别管那么多了，我们现在就去少年宫，那里肯定还保存着他当年的棋谱。"
吴迪虽然满腹疑问，但看到时光笃定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两人趁着午休时间溜出校门，
少年宫坐落在老城区的一条僻静街道上，红砖建筑已经有些年头，墙面上爬满了常春藤。时光熟门熟路地带着吴迪穿过前厅，直奔后面的围棋教室，仿佛来过无数次一样。
"等等，时光，"吴迪拉住他，"我们就这样闯进去？总得有个理由吧？"
时光眨眨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当然有理由。"他整了整衣领，大步走向正在整理教室的一位中年男子。
"大叔，我们是13中的校园记者，"时光的声音突然变得特别礼貌，"我们想采访一个同学，他小时候在您这儿学的棋。"
那位大叔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漫不经心地说："在这儿学棋的多了，你问的是哪号啊？"
"他叫何嘉嘉，您还记得吗？大概六七年前在这里学棋。"时光的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期待。
大叔停下手中的活，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阳光开朗的男孩，态度缓和了些。"年代久了吧，不记得这个孩子了。"他指了指角落的一个旧柜子，"那边的柜子里面还保存着过去的棋谱，你们可以去那翻翻看，按年份分类的。"
"谢谢大爷！"吴迪老实地道谢。
时光赶紧用手肘捅了捅他，小声提醒："叫大叔！"
吴迪愣了一下，脸微微发红，赶紧改口："谢谢大叔！"
大叔摆摆手，继续忙自己的去了。时光拉着吴迪来到那个老旧的木柜前，柜门上积了一层薄灰，显然很久没人动过了。
时光和吴迪专注地翻找起来。"应该是六年前...不对，七年前的档案。"他的手指在泛黄的文件夹间快速滑动，突然停在了一个标着"1997秋季比赛"的文件夹上。
"找到了！"时光小心翼翼地抽出文件夹，里面是一叠已经发黄的棋谱记录纸。他快速翻阅着，直到停在一张特别皱的纸上。
吴迪凑过来看，纸上记录着一盘对局的棋谱，黑棋一方写着"何嘉嘉"，白棋一方则是"俞亮"。棋谱旁边还有简短的评注："布局阶段黑棋优势，中盘白棋逆转，黑棋第147手认输。"
"俞亮？"吴迪惊讶地低声说，时光看着棋谱想起前世何嘉嘉不下棋的真正原因 也不愿多说，拿着棋谱就去找何嘉嘉。
"何嘉嘉！"时光敲了敲带着象棋社牌子的门，声音有些发虚。他下意识揉了揉太阳穴，从少年宫一路跑回来让他有些气喘。
门"吱呀"一声打开，何嘉嘉倚在门框上，嘴里叼着个草莓味棒棒糖，白色的糖棍在他唇间不耐烦地转动。"你来干嘛？想被我扔湖里？"他眯起眼睛，语气里带着惯常的挑衅。
时光强撑着挺直腰板，露出一个笑容："那倒也不至于，我没那么变态。"他感觉后背渗出冷汗，却还是坚持说道："我想邀请你去参加高中围棋联赛。"
何嘉嘉听到"围棋"二字时，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棒棒糖差点从嘴里掉出来。他迅速掩饰住那一瞬间的失态，眼中的光芒闪动后又归于沉寂。"没兴趣，"他故意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再说了，围棋就是个垃圾东西。"说这话时，他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教室角落，那里有一张被报纸盖住的棋盘。
时光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情绪。他不再废话，直接掏出从少年宫找到的那张泛黄棋谱，纸张在他微微发抖的手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你不下棋的原因，我找到了。"时光直视何嘉嘉的眼睛，"何嘉嘉，你真的要为了已经成为过去的对手，放弃你爱的围棋吗？"
何嘉嘉愣住了，棒棒糖在他嘴里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张棋谱，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片刻后，他突然暴躁起来："对！就不下了，怎么着吧！"声音却不如往常那般有底气。
在时光的意识深处，褚嬴的身影悄然浮现。他凝视着何嘉嘉，轻声道："小光，我看到了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遗憾。"说完，白色的身影又渐渐消散。
时光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门框稳住身体，却依然坚持道："你对围棋到底有没有遗憾？你真的这么讨厌你曾经这么爱的围棋了吗？"他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发颤，却字字清晰。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静默。何嘉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棋谱的边缘，指节泛白。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最终，他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时光感觉眼前一阵发黑，他知道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转身离开时，他的脚步有些虚浮，却还是强撑着挺直脊背，直到拐过走廊才靠在墙上大口喘息。
教室里，何嘉嘉猛地关上门，力道大得让墙上的象棋社牌子都歪了。他烦躁地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来回踱步，最后停在那个被报纸盖住的棋盘前。颤抖的手指掀开报纸，露出下面一尘不染的19路棋盘。
"该死的..."他低声咒骂，却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棋盘上的纹路。那张被揉皱又展平的棋谱就放在一旁，上面"何嘉嘉"的名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抓起一颗黑子，习惯性地在指尖转动，却在即将落子时僵住了。这么多年了，他依然记得那盘棋的每一步，记得自己是如何被俞亮让着赢了那局棋，那种令人不适的感觉，如同一个刺永远留在了心里…
窗外，初春的风吹落一地樱花。何嘉嘉望着飘落的花瓣，突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摸到棋子时的悸动。他狠狠咬碎嘴里的棒棒糖，甜腻的草莓味在口腔中弥漫，却掩盖不住心底泛起的苦涩。
夕阳的余晖透过走廊的窗户斜斜地洒进来，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吴迪小跑着追上时光，额头上还挂着几滴汗珠。
"怎么样？说服他了吗？"吴迪气喘吁吁地问，眼镜因为奔跑有些滑落，他急忙推了推，"报名明天就截止了。"
时光倚在走廊栏杆上，脸色比平时苍白几分。他眯起眼睛望向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扬："放心，成了。"
就在这时，何嘉嘉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过来，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他故意用鞋尖踢了一下墙角的易拉罐，发出"咣当"一声响，引得两人转头看他。
"咳。"何嘉嘉清了清嗓子，目光游移了一下才定住，"没错，我是有遗憾。"他咬着后槽牙，声音比平时低沉，"也确实是因为俞亮。"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几缕不听话的刘海垂下来，在夕阳下泛着浅棕色的光。"既然你们都知道了..."他突然提高音量，"我何嘉嘉也不想藏着掖着了！告诉你们，我不下棋不是因为我赢不了他..."
何嘉嘉的声音突然哽住，他别过脸去，喉结上下滚动。时光注意到他攥紧的拳头在微微发抖。
"而是因为我赢过..."他的声音轻了下来，"赢过俞亮。"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何嘉嘉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要揭开一个多年的伤疤。
"小时候我爸送我去学棋，我学得很快。"他的语气渐渐平静，眼神却飘向远方，"每次比赛我都是第二..."他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第一永远是俞亮。就因为这个'千年老二'的称号，我没少挨我爸的揍。"
吴迪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身体，眼镜片后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时光则安静地靠在栏杆上，目光温和地看着何嘉嘉。
"后来有一次，我终于赢了他。"何嘉嘉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刻，"那天我特别开心，觉得终于证明了自己..."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怕我爸揍我，故意让着我的。"
"你们知道吗？"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知道真相后，比输给他还难受一万倍。"
一阵沉默。放学后的人潮声，衬得此刻更加安静。
吴迪推了推眼镜，轻声说："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不下棋的..."
何嘉嘉突然挺直腰板，整理了一下歪掉的衣领，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我决定和你们参加比赛，"他扬起下巴，"省的让你们觉得我是个胆小鬼。"
听到这句话，吴迪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转头看向时光，却发现好友脸上带着一种了然于胸的神情，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还有，"何嘉嘉竖起一根手指，眯起眼睛，"我想拿围棋冠军，你们都给我好好下！"他转身要走，又突然停住，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今天的事..."他压低声音，"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第四个人知道。不然"说完把手中的折扇，在脖子前横着一划，顺带挑了挑眉。十几岁的少年做这个动作既不显得油腻，又不至于太幼稚，反而带着几分可爱的威胁意味。
时光和吴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两人一起鞠躬，异口同声道："谢谢嘉哥！"
何嘉嘉被这突如其来的恭敬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耳尖微微发红。"行了行了，"他摆摆手，"少来这套。"转身离开时，他的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甚至还哼起了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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