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渣在滤纸上堆成了一座微型的坟冢。
林夕机械地擦拭着沈昭留下的骨瓷杯，釉面残留的血色唇印越擦越艳。吧台内侧的锡罐排列成了一排沉默的陪审团，这时最左侧的罐身突然浮现出了三道抓痕——正是她昨夜数过的数字。
"您有新的外卖订单。"收银机吐出小票的声音惊得她撞翻了研磨器。当她蹲下收拾满地的咖啡豆时，瞳孔猛地收缩：深褐色豆粒在地砖缝间拼出"救救我"三个字，每个"口"字结构里都嵌着一颗银针尖。
电子钟上显示着时间06:13，晨雾把街道泡成了显影液。本该空荡的陈列架上，《红蚀》手稿正在自我增殖。第138页渗出了柏油质感的液体，最新段落在她注视下蠕动生长：
「沈昭知道作家在窥视。她故意解开翡翠耳坠，让血沿着锁骨流成邀请函的弧度——这是猎人对猎物的慈悲。」
林夕立马扯下这页纸，迅速地塞进了碎纸机里，而齿轮里却发出了咀嚼骨头的声响。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时，突然响起的电话铃救了她，听筒里传来编辑陆鸣沙哑的嗓音："那箱鸦片到底埋在哪？"
"什么鸦片？"她握话筒的手开始结霜。
"就是你母亲失踪前留下的手稿。"对方轻笑声里带着电话特有的杂音，"1987年雨夜，林家老宅..."
当电话断了后。碎纸机吐出了带有牙印的纸屑，这些纸屑刚好拼凑出了沈昭的侧脸轮廓。林夕大惊失色，这才发现咖啡厅里的布局正在悄然变异：所有木纹都朝着《红蚀》里描写的江南老宅方向生长，吊灯垂下的流苏都化作了银针帘幕。
忽然，地下室里传来一阵瓷器摔在地上的碎裂声。
她顺着猩红咖啡渍来到储藏室，正当她往里察看时，却不小心踢到了一个描金的檀木箱。锁头上挂着民国二十三年的当票，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用工具打开了箱子，定眼看见箱内整齐的码着三十六支玻璃瓶——每支都泡着用宋体字编目的器官：写着"嫉妒"的心脏、"谎言"的声带、"偷窥欲"的眼球...
最底层的空瓶标签让她血液瞬间凝固：第37号标本，命名"林夕"。
就在这时，雾气从瓶口涌出凝成了沈昭的模样，这次她穿着滴血的护士服。"认知崩溃的过程很美妙吧？"幻影用手术刀划开林夕的衬衫纽扣，"当你知道自己也是..."
话未说完，房间里的警报器顿时骤然嘶鸣。幻象见状立马消散了，等幻象消散了后，林夕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紧紧攥着把黄铜钥匙，齿痕上组成了一个"昭"字篆体。更可怕的是储藏室里的墙面上，那些霉斑不知何时爬成了《红蚀》里完整的时间线图，她亲手写下的剧情节点间，密密麻麻的标注着陌生批注：
"此处月光应倾斜37度"、"银针换成水银芯更有趣"、"建议增加剥指甲情节"...
吧台那儿传来瓷器碰撞的清响。
林夕立马冲回了前厅，正好看见沈昭正在给绿萝浇水。只不过喷壶里装的是墨汁，植物根系在液体中扭动成挣扎的人形。晨光穿透她半透明的身体，在地面投下铅字组成的影子。
"你漏写了重要设定。"沈昭见她走过来，便举起变得透明的右手，露出骨骼上雕刻的蝇头小楷，"林小姐，我们共享痛觉神经呢。"
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林夕右手立马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割伤。没有血流出来，裂口处挤出的是《红蚀》废弃的初稿段落。沈昭的身影开始频闪，像一部接触不良的老电影画面。
"等等！"林夕扯断绿萝藤蔓甩向幻影身处，"你到底要什么？"
沈昭伸手接住藤蔓轻轻一抖，叶片纷纷脱落，在吧台上排列成密码：
23-07-14/申时三刻/墨砚斋
这是林夕母亲的生日。当她再抬头时，沈昭已化作满地的墨色蟑螂，朝着不同方向爬出卦象图案。它们爬完后，电子钟便开始疯狂跳动，从06:13直接跃至23:17。
储藏室里传来箱子被翻倒的巨响。
林夕握紧黄铜钥匙冲向声源，却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所有标本瓶都在共振，器官们正用不同字体撞击玻璃壁。泡着"谎言"声带的瓶子最先炸裂，湿漉漉的纸条粘上她脚踝：
"你才是被写出来的那个"
地下渗出的墨汁开始倒流上天花板，形成旋转的文言文漩涡。林夕在眩晕中摸到钢笔，发狠地戳向自己右手伤处。剧痛让她短暂清醒，趁机在墙面的霉斑地图上补写新设定：
「沈昭的左肩胛骨有火焚痕迹」
在她写完设定后，整个空间开始静默。
标本瓶里的器官同时转向某个角度，仿佛在向看不见的神明行礼。霉斑地图上浮现沈昭的笔迹，朱砂批注力透墙皮："拙劣的防御机制，不过我喜欢。"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雾气时，咖啡厅终于恢复了常态。只有三处异变证明昨夜非梦：绿萝开出了血丝缠绕的墨色花苞，收银机里躺着民国二十三年铜元，以及她右手掌心多出的烫金编号——000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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