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落下余晖,天边还剩着一抹红在那,时不时的有鸟儿飞过,霞光锁照射的那条巷子格外的安静,风一吹,野草摇曳了一下,树叶唰唰作响,然后几片叶子掉了下来。
贺峻霖抬手拿下掉在自己头上的绿叶,攥紧在手心里。
转身看着身后空无一人,眼泪流了出来。
……
严浩翔贺峻霖,我们到此为止吧。
严浩翔推着自行车走在贺峻霖后面,前面贺峻霖还带着自己的耳机哼着曲调。
贺峻霖怎么了?
贺峻霖取下耳机停住脚步转过身,贺峻霖眼睛亮亮的,跟个小狗似的。
严浩翔停下自行车,放下车栓,走上前,将挂在贺峻霖脖子上的耳机重新给他带上,顺便整理了一下被压弯的头发。
严浩翔走吧
贺峻霖转过身嘶溜了一下鼻子,许是最近天气转凉了吧。
……
后来好几天严浩翔都没来上学,请假说是感冒怕传染给大家和贺峻霖。
贺峻霖也就信了。
再后来贺峻霖见到严浩翔是在葬礼上。
严浩翔的葬礼。
贺峻霖看着严浩翔安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就只是睡着了一样,一股心情卡在嗓子里,鼻子酸了眼睛也红了,蓄在眼睛里的泪水还是没有落下来。
他忘了最后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了,好像是被张真源送回去的。
回到房间瞥到上次借严浩翔的耳机,还没有来得及还。
但是再也还不了了。
……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六七年就过去了,每个人都有了新生活,有的为了家庭琐碎愁恼,有的人为了碎银几两忙碌。
今晚的同学聚会贺峻霖也以工作太忙给推脱掉了,他不是不想去,只是他想见的人不在了。
贺峻霖早早收拾完东西下了班,经过便利店的时候驻足了几分钟。
他似乎想起来高中时和严浩翔抢一个仅剩的冰淇淋时的画面。
严浩翔个子窜的比他快,就把冰淇淋高高举起还偷偷踮脚尖逗他。
贺峻霖生气了转身就走。
然后严浩翔又会追上去把冰淇淋贴在他的脸上。
贺峻霖你找死啊!
严浩翔还生气吗?
贺峻霖就没有生过严浩翔的气,但还是假模假样的说“我生气了”类似的话。
贺峻霖在门口怔愣了好久,老板走出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操着一口方言。
同学诶兄弟,我这不是殡仪馆。
从话一出,贺峻霖才反应过来自己哭了,慌乱之下擦好眼泪挤出一个笑容。
贺峻霖抱歉,给我拿两瓶酒吧。
同学好嘞!
同学咋哭这么伤心嘞?和女朋友分手了?
老板挺和蔼的,边拿酒边和贺峻霖套近乎。
同学分手了有啥,哥年轻和你这么大的时候天天被人甩,这还不活的好好的,想开点兄弟。
贺峻霖没,想到些事。
贺峻霖递了钱就准备走。
刚踏出去一步就被老板抓住胳膊,老板一脸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看着山口,一脸英勇的表情看着自己,右手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同学兄弟我懂你!
然后就不知道他想到哪任女友了,坐在那哭的梨花带雨。
贺峻霖拿起两瓶酒就离开了,打了辆车去了墓地。
大晚上的没人愿意接这单,贺峻霖等了二十来的分钟才等到车。
严浩翔不喜欢吵闹的地方,所以他的家里人给他找了一块安静的地方,他家人忙,经常到处飞,贺峻霖就每个月来看他。
墓园旁的灯一直亮着,那儿没有保安室,好像认定了不会有人进去似的,毕竟里面能有啥值钱货啊。
严浩翔的墓在阳光每天都能照得到的地方,边上有颗大树罩着。
贺峻霖靠在树上,按理地拿起手帕将墓碑上的灰擦了一遍。
算了一下,他这个月好像才来了一次,上面堆积了一层雨水和树叶。
安静极了,贺峻霖不知道说些什么,明明以前来的时候有一堆话想和他说,恨不得把今天吃了几粒米都告诉他,但现在却沉默了。
严浩翔刚去世第一年,贺峻霖天天来,每天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话都结结巴巴。
如此想来也真是可笑的。
如今想来贺峻霖靠着树不禁笑出声,随机又换了表情。
墓碑上的照片还是学生时期拍的证件照。
那时所有人都拍好了,只有严浩翔一个人没好,摄影师一直对他说笑一个笑一个,但是严浩翔的嘴角像是绑了两个哑铃,一点弧度没有,丧的要死。
老师在旁边笑话都要讲吐了被严浩翔一句无聊给整自闭了。
后来是怎么搞的贺峻霖也忘了,好像是后期批的吧。
这么一对比贺峻霖就憔悴了不少。
贺峻霖今天是同学聚会,我没去。
贺峻霖你知道为什么吗?
似是觉得一句话不说在墓园里有些吓人,又接着来了。
贺峻霖……
贺峻霖今天工作太忙了,给忘了
贺峻霖他们现在混的可好了,马哥和丁哥出国了,耀文现在在实习期,小宋和张哥现在也在工作。
贺峻霖至于我,依旧是打工仔。
贺峻霖沉默了会。
贺峻霖这几年我生活的挺好的,然后……
贺峻霖挺想你的。
贺峻霖很想见你。
贺峻霖走了,赶上了最后一班车,买的那两瓶酒一口没喝。
今年一月,贺峻霖病了。
他不打算治了,医生说最多活到夏天,可是贺峻霖奇迹般的活到了秋天。
一开始的时候,病痛的折磨一直让贺峻霖睡不着觉,时常在幻觉里看到严浩翔,贺峻霖真觉得自己病的不轻。
这种症状一直持续到八月,后来贺峻霖突然不痛了,似乎这个病已经消失了,贺峻霖也没有去复查,结果还是那个结果,比起亲眼看到,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的好。
最近贺峻霖突然迷上了折纸星星,坐在桌子那就是五个小时,半个月折了整整一罐。
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流行折纸星星,说折个520个就能和喜欢的人表白,1000个可以实现一个愿望,1314个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班上有很多女孩子上课的时候手放在桌子下面,一节课能折100多个。
每次贺峻霖下课总能收到很多个玻璃管,当然不是给他的,是给严浩翔的。
同学同学,麻烦你把这个给严浩翔,谢谢你!
女孩儿说完话就走了,绑起来的马尾随动作左右摇摆。
在贺峻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又多了好几个罐子。
无一例外这些都是给严浩翔的。
严浩翔抱着这些干什么?
贺峻霖给你的
严浩翔你折的?
贺峻霖不是,她们给你折的
贺峻霖刚说完严浩翔就把手里的罐子放了回去。
贺峻霖不懂,这么多星星不应该高兴吗?自己要有这么多星星,哪怕一罐也能高兴死。
那时候的贺峻霖哪懂,现在他懂了。
贺峻霖半躺在床上,被子上一边是还没折的纸条,另一边是折完的星星。
五颜六色的星星被折的棱角分明,圆鼓鼓的。
贺峻霖咳咳……咳
突然的一阵咳嗽让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一股反胃感涌了上来,贺峻霖来不及反应,就趴在床上吐了起来。
他今天一天没吃饭,吐出来的全是水,还混杂着血丝。
那些星星全部被血水给染脏了,贺峻霖想着又要重新折了。
钻心的蚀骨痛让贺峻霖久久不能入睡,额前早就出汗了,身体也止不住的出虚汗,浑身冰冷,要不是疼痛还在贺峻霖早就以为自己死了。
恍惚之间贺峻霖似乎又看到了严浩翔,严浩翔穿着校服,背着书包走向他。
迷迷糊糊的贺峻霖抬头想要抓住他,却发现自己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忽然严浩翔转身了,周围的景象开始慢慢崩塌,严浩翔像是着火了一样,化为灰烬飘散了。
贺峻霖严……浩翔
第二天贺峻霖又去到了墓园,一到那他就绷不住哭了出来。
贺峻霖严浩翔,到此为止吧,好累啊。
贺峻霖不知怎的突然就说出了这句话。
思绪和六年前的那天撞上。
那是一个暖洋洋的下午,这群里好不容易从严浩翔那儿抢来他的耳机,只是贺峻霖不会开机,只是装装样子戴在脑袋上装酷。
贺峻霖装模作样的哼着曲子以为自己在听歌。
严浩翔贺峻霖,我们到此为止吧。
贺峻霖愣了几秒,然后转过身看着严浩翔。
贺峻霖怎么了?
其实他听见了,眼角和鼻子很快就酸了,只是强撑着没留下眼泪。
以为严浩翔会再说一遍,没想到严浩翔只说了没有,贺峻霖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转身的那一瞬间眼泪流了下来,为了不被发现假模假样的吸了一下鼻子,说了句最近天气怎么这么冷啊。
殊不知藏在口袋里的手早已攥的紧紧的。
贺峻霖不知道的是严浩翔也哭了,推着自行车的手死死攥紧着车把手,眼泪任风吹着。
晚霞落了下来,太阳很快就消失了,霞光也不见了。
严浩翔最后一次送贺峻霖回家。
想到这儿贺峻霖流的眼泪越来越多,最后还是咳嗽阻止了泪水,只是一个痛苦结束又是另一个痛苦来袭。
贺峻霖咳咳咳……咳咳
贺峻霖靠着树慢慢站起来,手捂住嘴再拿开,手心里是一把鲜血。
他找到张真源拜托了他一件事情。
她们三个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自从严浩翔离开以后,张真源就一直陪在他身边。
贺峻霖说
“张哥,帮我一个忙。”
“我想死后可以葬在严浩翔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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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7日,天气晴,星期四
张真源很久没来看过你了,周围长满了草。
张真源我好心给你除除草吧
打扫完严浩翔的墓碑,张真源转头看向另外一边。
上面写着——
贺峻霖之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