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偷学画皮术？” 沙哑的嗓音惊得她一颤，卢奂突然睁开眼，眼底含笑，“夫人这般盯着，倒让为夫想起年少初见时，你隔着屏风偷看我的模样。”
她记得镜中崔江月说过，初见时她满心欢喜，却在流言蜚语中逐渐扭曲了这份情意。
此刻卢奂眼中的温柔，与那个崔江月口中那个动辄争吵的丈夫判若两人。
“在想什么？” 卢奂撑起身子，伸手拂过她眉间褶皱。
她将脸埋进他胸膛，听见他心跳如擂鼓。
又想起春桃前日说起，府中老嬷嬷总在背后议论她 “未承妇德”， 毕竟成婚五年有余，她仍未传出喜讯。
“夫君，我们...... 去庙里祈福吧。就当...... 就当是为了......”
而她话未说完，便被卢奂捂住嘴，他俯身，鼻尖抵着她的鼻尖，“莫要说违心话，若真是为子嗣，你眼底怎会有怯意？倒不如说，夫人是想借机去城郊吃那家的桂花糕？”
崔江月一怔，随即被他拉着坐起。
铜镜中，两人交叠的身影与昨夜的虚影重叠。
她望着镜中卢奂替她绾发的手，想到前尘里那个被嫉妒吞噬的崔江月， 若当初她也能这般坦诚相对，又何至于落得镜花水月？
马车晃晃悠悠驶出城门时，崔江月掀开帘子，望着远处青山如黛。
“夫人在看什么？” 卢奂顺着她目光望去，却见她突然转身，将头埋进他怀里。
“看...... 看我的良辰。” 她闷声说，掌心攥紧他衣料。
远处传来孩童嬉笑，恍惚间，她仿佛看见镜中崔江月站在云端，梨涡浅笑，轻轻点头。
庙中青烟袅袅，崔江月握着签筒的手微微发抖。
老住持接过她抽出的签，沉吟片刻，“上上签，红鸾照命，双喜临门。”
话音未落，卢奂已笑着塞了银钱过去，“多谢。”
回程路上，崔江月倚在卢奂肩头假寐。
她听见他低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马车颠簸间，怀中突然多了个油纸包， 正是她惦记许久的桂花糕。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或许不必执着于镜中前尘。
今年京城的冬天似乎来的特别的早。
铜炉里的香氤氲着暖雾，崔江月倚在檀木榻上，锦被裹着大半身子，窗外飘来的细雪落在窗棂上，转瞬化作水珠。
她盯着手中半凉的参汤，喉间泛起苦意，自入了冬，这般嗜睡倦怠的光景愈发频繁，白日里能连着睡上三四个时辰，连卢奂带回来的桂花糕都提不起兴致。
脚步声由远及近，雕花木门被推开，寒风裹挟着雪粒子扑进来。
卢奂身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玄色大氅下摆结着薄冰，他快步走到榻前，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又觉得冷？方才让厨房煨了当归羊肉汤，喝完再睡。”
崔江月望着他眉间的忧色，强撑着坐起来，“不过是贪睡些，倒让你这般挂心。”
这时，春桃抱着新换的锦被进来，瞥见榻上歪着的崔江月，抿嘴笑道：“小姐，您这整日贪睡可不是个事儿。奴婢前日听隔壁王妈妈说，她儿媳妇有孕时，也是这般晨昏不分的。”
此话一出，空气骤然凝滞。
卢奂顿时一僵，目光灼灼地盯着崔江月，“夫人，你……”
“夫君，你莫要听春桃胡言。” 崔江月的脸 “腾” 地烧起来，下意识去捂肚子，却触到自己平坦的小腹。
她忽然想起这些日子的反常，晨起干呕、食不下咽。
“春桃快去请大夫。”
“是，奴婢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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