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悄无声息地漫过睿王府的飞檐翘角。
廊下的灯笼换了新烛,暖黄的光晕在地上洇出一片片朦胧的圆,风过时便轻轻摇晃,将窗纸上的人影晃得碎碎的。
顾清绾坐在梳妆台前解着发簪,金步摇上的珍珠碰撞着发出细碎的轻响。
铜镜里映出燕迟的身影,他正将白日里取出的伤药分门别类地归进木匣。
“明日去荆州的行囊都备妥了?” 她拔下最后一支玉簪,乌发如瀑般散在肩头。
燕迟合上木匣,走到她身后,抬手替她揉着肩,“轻声说道:“绾儿,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顾清绾握住他停在肩头的手,镜中两人的目光在玻璃镜面上相撞,“我在这里还能帮你挡着点,晋王的事在陛下那里是禁忌,前大理寺卿沈毅沈大人不就是因为这事才会......”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但很快转移话题道:“你去荆州,照顾好自己,帮我给姑祖母带个好,就说等我身体好了再去拜见她。”
燕迟俯下身,伸手环住她的肩膀,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下巴轻轻地枕在顾清绾的肩上,感受着她的温暖。
这时,院外传来青禾的声音,“郡主,厨房温着的燕窝粥要端进来吗?”
“端来吧。” 顾清绾轻拍了下燕迟的手,示意他松开。
青禾端着描金漆碗进来时,见两人正并肩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的影子交叠在一处,倒像是幅浸了蜜的画。
她将托盘搁在妆台一角,便退下了。
燕迟舀起一勺燕窝粥,吹了吹,才递到顾清绾唇边。
顾清绾无奈一笑,“给你的做的,我见你晚膳没吃多少。”
“那你陪我吃。”
“正经些,青禾在外头听见该笑话了。”
燕迟却偏要凑得更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廓,“她敢笑,明日就罚她去给马厩铡草。”
说着便把银勺又往前送了送,眼底盛着狡黠的笑意。
顾清绾被他逗得肩头微颤,伸手去挡那勺燕窝,却被燕迟顺势握住她的手,往自己唇边带,“那我先替你尝尝烫不烫,甜得正好,像你。”
顾清绾抽回手往他胳膊上拧了把,镜中映出她泛红的耳尖,“没个正形。”
可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拿起另一把勺子舀了半勺递给他,“快吃你的。”
燕迟张口接住,却故意含住了勺沿轻轻一咬。
顾清绾瞪他一眼,“再闹我可真不陪你了。”
见她这么说,燕迟这才乖乖把粥咽下去,碗里的燕窝渐渐见了底。
燕迟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将空碗推到一旁,指尖却又缠上顾清绾散在胸前的一缕发丝。
“又怎么啦?”
“夜深了,该歇息了。”言罢,燕迟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塌。
夜色渐深,帐内的烛火终于燃尽最后一寸灯芯,陷入沉沉的黑暗。
顾清绾在他怀里渐渐睡去,呼吸均匀,像只温顺的猫。
燕迟却睁着眼睛,借着窗缝透进来的月光凝视她的睡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小心翼翼地抽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