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万籁俱寂。几道黑影如鬼魅般悄然翻过院墙,蹑手蹑脚地潜入庭院。众人屏息凝神,穿过回廊,最终在一处房门前停下。
推开虚掩的木门,屋内一片狼藉。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洒落,一道冷光在满地狼藉中若隐若现。
刘琰单膝跪地,手指拨开碎瓷残片,指腹触到温润玉珏的刹那骤然收紧。
月光斜斜切过他的下颌,照见他嘴角勾起的弧度里浸着森冷的笑:"还是来晚一步......"
他缓缓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玉珏碾得几乎嵌入掌心。
当冰凉的血珠顺着纹路蜿蜒而下,眼底突然闪过女子素白的面容,此刻正被他的幻想撕扯得支离破碎。
猩红血丝攀上眼尾,他突然对着虚空低笑出声:“躲?你能躲到哪里去?”刘琰喉间溢出的呢喃混着压抑的癫狂
随从弓着身子,几乎要贴到刘琰耳边,气息发颤:“世子,此地不宜久留,魏劭那厮不知还会不会去而复返,我们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刘琰将玉珏缓缓举至鼻尖,指腹摩挲着温润的纹理,唇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意:"萧梧秋,我们……来日方长。"
他深深吸气,喉间溢出一声餍足的叹息,"我们......来日方长。"猩红的目光死死盯着玉珏,仿佛要将上面的每一道纹路都刻进骨子里。
随着一声轻笑,他小心翼翼地将玉珏收入怀中,指尖眷恋地抚过心口。
月光勾勒出他阴鸷的轮廓,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微风,转瞬便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空荡荡的房间在月光下寂静无声。
路上,侍卫看着刘琰虎口处的青紫齿痕:“世子!”当即便要拿出绷带给他包扎
话音未落,刘琰突然扣住他手腕。月光将他苍白的脸切割得棱角分明,指尖抚过伤口,喉结滚动间溢出破碎的轻笑。
他忽然低头,舌尖重重碾过齿痕处结的血痂,腥甜在口中散开时,萧梧秋那日挣扎着咬向他的模样又在眼前浮现
"无妨。"沙哑的声音裹着滚烫的气息,他松开侍卫踉跄半步"这是她给我的......"夜风掀起他凌乱的鬓发"便是烂在骨血里,本世子也舍不得消了这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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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云压城三日未散,渔郡的雨裹着寒意渗进青砖缝隙。魏府西隅的听竹轩里,湘妃竹帘被风掀起一角,将潮湿的雾气卷进雕花床幔。
萧梧秋蜷缩在锦被中,苍白的指尖死死攥着绣枕,冷汗浸透的鬓发黏在泛红的耳际。
"沈砚!"
她猛然坐起,腕间银镯撞在床柱上发出清响。窗外骤雨如注,檐角铜铃摇晃出破碎的声响,恍惚间竟与磐邑城头的戍角重叠。
喉间泛起铁锈味,萧梧秋望着空荡荡的帐幔发怔——自那日离开磐邑,沈砚的面容便愈发清晰地浮现在梦里
有时是并肩看梅的笑颜,有时却是他倒在血泊中伸出的手,指缝间流淌的血正顺着萧梧秋的绣鞋蜿蜒而上。
萧梧秋扶着雕花床柱撑起身子,锦被滑落时,腕间的银镯撞出细碎声响。
她赤足踩在冰凉的青砖上,指尖刚触到梨木几上的青瓷壶,檐角风铎突然乱响。
"秋娘子,你可醒了?"
魏朵的声音裹着湿气从雕花门外传来。萧梧秋望着壶嘴凝结的水珠怔了怔,抖着手取过搭在屏风上的墨色大氅。
"这就来。"
她拢紧衣襟,铜制门环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雨幕在门轴转动的刹那漫进廊下,打湿了她垂落的一缕青丝。
魏朵垂眸盯着油纸包上蜿蜒的水痕,喉结艰难地滚动两下。
雨水顺着玄色劲装的衣摆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水圈。
他将沾着露水的野甘菊往前递了递,指节因攥得太紧而泛白:"想来秋娘子初来渔郡,水土不服......"
沙哑的声音在雨声里断断续续,"这是刚采摘的野菊,晒干了放在床头,定能安神助眠。"
见她愣着没接,魏朵又往前凑了半步,油纸包下的花茎蹭过她微凉的指尖:"前儿听厨娘说,你连着三夜没合眼......"
话尾突然消散在风里,他猛地后退,靴跟撞在廊柱上发出闷响。
低垂的眉眼藏住慌乱,只余潮湿的嗓音还悬在雨幕里:"若有用处,明日我再去摘些。"
萧梧秋指尖触到沾着露水的花瓣,野甘菊特有的清苦气息混着魏朵身上未散的雨腥味扑面而来。
她抬头望向对方浸透的衣袍,深灰布料紧贴着脊背,发冠歪斜,几缕湿发垂在棱角分明的下颌——想来是冒雨赶回来的。
“多谢。”她轻声开口,刚要接过花束,魏朵却突然将油纸包往身后藏了藏,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我、我帮你送去厢房。”
不等她回应,大步跨过门槛,靴底在青砖上踩出一串水渍。
屋内还萦绕着萧梧秋梦中惊出的冷汗气息,魏朵却像全然不觉,径直走到窗边推开半扇雕花窗。
雨丝卷着寒意扑进来,他抬手将花束挂在床头的湘妃竹帘钩上,动作难得轻柔:“这样通风干得快些。”
转身时两人猝不及防撞个正着,萧梧秋后退半步,后背抵上檀木梳妆台。
魏朵慌忙伸手撑住台面,将她半圈在怀中。四目相对的瞬间,雨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他喉结滚动,低声道:“秋娘子若还有哪里不适,尽管吩咐......”
“秋秋,你在里面吗?”清脆如银铃的女声穿透雨幕,惊得魏朵猛然直起身子。
他后退时带翻了妆奁边的青瓷香炉,沉香屑撒在衣襟上,倒像是落了层霜。
喉结上下滚动,他盯着萧梧秋鬓边沾湿的碎发,嗓音比雨声更混沌:“我......还有事。”
魏朵慌忙转身,玄色衣摆扫过满地沉香,带起的风掀动床头的野甘菊。花茎摇晃间,他听见身后传来温柔的道谢:“多谢朵将军的花!”
这声道谢如同一把滚烫的火,烧得他耳尖通红。跨出门槛时,雨水顺着歪斜的发冠浇在脖颈,他却浑然不觉,脚步凌乱得险些踩空台阶。
直到拐过游廊转角,急促的心跳声仍在耳畔轰鸣,手中不知何时攥紧了半截野菊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