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解剖图

雨水开始敲打气窗玻璃时，周婷婷的指甲正死死抠进素描本。她的美甲在纸页上刮出细碎的划痕，像某种小型啮齿动物慌乱的抓挠。

"不可能......"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一种尖锐的气音。素描本从指间滑落，翻开的解剖图上，有人用手术刀般精准的笔触修改了标注——原本标着"斜方肌"的位置被划掉，改成了"周婷婷"三个蝇头小字。

王义镜链上的雨水滴在储物柜底板，在灰尘中砸出一个小小的陨石坑。祎晴看见他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那是他在图书馆研读《微表情分析》时的习惯动作。

周婷婷突然扑向角落的颜料柜。她翻找的动作太过粗暴，几管赭石色颜料砸在地上，管口裂开，浓稠的颜料像血一样漫过地板。当她抽出藏在油画箱背后的手机时，屏幕亮起的蓝光映出她扭曲的倒影——锁屏壁纸是去年运动会合影，照片里她搂着的闺蜜李梦瑶，此刻正被P成了骷髅。

雷声再次滚过屋顶。

"要报警吗？"林小雨的嘴唇几乎没动，声音轻得像蜘蛛吐丝。

王义摇头。他的镜片上沾着储物柜里的灰尘，却依然看清了周婷婷手机上的聊天记录——置顶对话框备注是"树洞运营"，最新消息是二十分钟前发来的定位，就在这栋教学楼的天台。

雨水开始从气窗缝隙渗入，在地板上蜿蜒成透明的蛇。周婷婷冲出器材室的脚步声被雨声吞没后，祎晴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月牙形的指甲印。她弯腰捡起那张被踩过的解剖图，发现背面用铅笔淡淡写着：

当猎物的恐惧达到阈值时，捕食者会出现

字迹工整得像是从某本教科书上临摹下来的。

天台铁门被狂风吹得砰砰作响。

周婷婷的校服外套挂在生锈的门闩上，像一面投降的白旗。王义示意两个女生停在阴影处，自己侧身挪到水泥护栏边——暴雨中的城市灯火模糊成一片光晕，而天台边缘正坐着个穿校服的人影，双腿悬空晃荡。

"李梦瑶？"

人影转过头，手里举着的手机屏幕照亮了她的脸。雨水冲花了她的睫毛膏，在脸颊留下黑色的泪痕。她歪头的样子让祎晴想起自然课解剖过的青蛙标本。

"正字游戏好玩吗？"李梦瑶的声音混在雨声里，轻快得诡异，"每天记录同桌的体重，在素描本上标注痛觉神经......"她突然举起另一个手机，"但真正有趣的是这个。"

屏幕上正在播放视频：周婷婷往祎晴的保温杯里倒泻药，镜头拉近特写她计时的腕表。

"三年来所有的素材都在这里哦。"李梦瑶晃了晃手机，"从往潘祎晴椅子上粘口香糖开始，到上个月伪造她的体检报告......"

一道闪电劈开夜空。

王义的镜片反射着冷光："你才是‘年级树洞’的真正运营者。"

"答对啦！"李梦瑶鼓掌，手机差点滑落深渊，"但最精彩的戏码还没上演呢——"她突然切换视频，画面变成周婷婷在器材室刻正字的背影，"猜猜看，当全校都知道优等生周婷婷才是真正的霸凌者......"

雨水顺着祎晴的刘海滴进眼睛。她想起那些被涂鸦的课本，被倒进石灰粉的书包，此刻全都化作了李梦瑶手机里的数据流量。这个认知比暴雨更让她浑身发冷。

周婷婷突然从阴影里扑出来。两个女生在积水的地面上扭打时，祎晴看见有什么金属物件滑到了自己脚边——

那是一把美工刀。

刀片上还沾着木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