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囚笼

冷踏入的瞬间穹顶垂落的菌丝突然绷直如琴弦。腐朽的门在身后无声闭合，最后一缕光被隔绝在外。她侧身避开发光的丝线，靴底碾碎的地砖下渗出粘稠金，像某种生物被惊醒的唾液。

"果然在这里。"指尖抚过墙壁上斑驳的壁画，那些用魂兽血绘制的图案正在。画面里发少女张开双臂的姿势，与三日前血珠幻象分毫不差。壁画突然剥落大片碎屑，露出底下更古老的浮雕——两个面容模糊的神祇背对而立，她们的发丝在腰部位置纠缠成双生树的形状。

右臂金纹突然剧烈抽搐，冷月哼着膝跪地。祭坛方向传来液体滴落的声响，在死寂中清晰得刺耳。光刃掌心延伸的刹那，数百根菌丝同时转向，末端拴着的风干心脏集体膨胀。

"星璃？"

祭坛中央的蓝发被藤蔓缠绕成茧，翡翠色长发垂落在血泊里。那些藤蔓每隔十秒就脉动一次，与冷月胸口灼痛完全同步当她迈出第三步时，星璃睫毛突然颤动，缠绕她的藤蔓表面立即凸起无数尖刺。

光斩向藤蔓的瞬间，整座神殿响起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冷月后颈寒毛倒竖，这声音与那年雪夜狼群围困宗门时听到的一模。七具倒挂在穹顶的干尸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眶，金色菌丝从他们七窍喷射而出。

"滚开"光刃划出金色弧光，最先扑来的三具干尸在半空解体。腐肉落地后像活物般爬行重组，断裂的骨茬间伸出细密金丝。冷月旋身踢飞第四具干尸的头颅，那头颅撞上壁画后突然炸开，飞溅的脑浆里钻出蜈蚣状寄生虫。

星璃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藤蔓茧表面裂开细缝，露出她锁骨下方与冷月镜像对称的青色树纹。冷月右臂金纹突然暴长顺着肩膀爬上侧颈，像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皮肤下游走。

"共生连接？"光刃劈开第五具干尸时，冷月突然看清那些金色菌丝的本质——每根丝线内部都流动着与星璃瞳孔同色的翡翠光晕。寄生在干尸脑部的蜈蚣虫人立而起，头部裂成四瓣，露出里面微型版的星璃面容。

蝎尾般的藤蔓突然刺穿冷月左肩。剧痛反而让她清醒，光刃调转方向直接刺入自己伤口。金纹与翡翠光晕碰撞的爆鸣声中，寄生在藤蔓里的蜈蚣虫发出惨叫。冷月趁机扑向祭坛，光刃精准挑断星璃手腕主藤。

整个神殿剧烈震颤。穹顶菌丝暴雨般坠落，在半空拧成数十条蟒蛇粗细的触手。星璃嘴唇翕动，吐出的却是邪异的重叠音："杀了我...快杀了我..."她右眼突然渗出金液，左眼仍保持着翡翠本色，两种色彩在虹膜上拉锯争夺。

冷月的光刃悬在星璃咽喉前三寸。藤蔓茧彻底爆开的刹那，她看清星璃后背延伸出的金色神经束——那些半透明的丝线另一端，全部连接着神殿深处的某物。星璃左手指甲深深掐入自己右臂，在皮肤上抓出五道血痕"原来如此冷月突然调转光刃刺向自己心口。喷溅在星璃脸上的瞬间，所有金色神经同时痉挛寄生在星璃体内的蜈蚣虫疯狂扭动，从她耳孔钻出半截身体。冷月的光刃突然软化，像液态黄金般裹住星璃流血的右臂。

神殿深处传来某种巨型生物的轰鸣。星璃的翡翠眼突然恢复清明，瞳孔聚焦的刹那，冷月臂上金纹全部离体，凝成锁链缠住那些金色神经束。锁链绷直的瞬间，冷月听见璃发出真实的、带着哭腔的喘息。

"冷...月这声呼唤让所有菌丝触手集体僵直。壁画上的双生树突然发光，树干部分浮现出她们婴儿时期相拥的画面。冷月的光刃彻底消散，她徒手扯断最后一根连接星璃后颈的神经束，腐臭的金液喷了她满身。

星璃瘫倒下的身躯比想象中轻盈。冷月接住她时，发现她后腰有个正在愈合的伤口，新生的血肉里隐约可见翡翠色光流动。神殿四壁开始渗出黑色黏液，那些干尸一个接一个爆成血雾。

怀里的星璃突然剧烈咳嗽，吐血沫里游动着金色细丝。冷月撕开自己衣袖，用布条缠住星璃不断渗血的右。布条很快被浸透，但渗出的不再是红色，与星璃瞳孔同色的奇异液体。

"还能走吗"冷月架起星璃的瞬间，整座祭坛塌陷成金色。星璃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冷月颈侧金纹残留的痕迹，那里立刻浮现出细小的双生树图案。漩涡中心升起巨大的邪神虚影，六只手臂分别抓着不同形态的星璃复制体。

冷月拖着星璃冲向偏殿廊柱的阴影。星璃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带着冰雪初融的湿润气息。偏殿墙壁突然凸起人脸轮廓，那张嘴张开到不可思议的幅度："你以为切断连接就能......"光刃残余的力量在冷月爆开，冲击波掀整面墙壁。碎石雨中，星璃的右手突然有了自主意识般抬起，翡翠光芒在她指尖凝成半片残缺的冰晶。冷月本能地用自己的左手覆上去，两股力量交融的刹那塌陷的祭坛突然静止了一秒。

星璃的睫毛扫过冷月，她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冷月从口型辨认出那是个"逃"字。后方邪神虚影的六只手臂已经有三只实体化，握着长枪、锁链和星模样的傀儡。残存的菌丝在她们脚下聚成金色沼泽，每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内脏上。

冷月突然把星璃推向左侧廊柱窄道。星璃踉跄着扶住墙壁，掌心在古老浮雕上留下血手印。那幅双生子献祭的浮雕突然活化，石雕蓝发少女伸手拽住了星璃衣角。冷月的光刃再次凝聚时，刃身已经缠绕着与星璃眼中相同的光纹。

邪神的长枪刺穿冷月左腹的瞬间，光刃也斩断了抓住星璃的石雕手臂。星璃终于声音，那声撕心裂肺的"不"让整个神殿的菌丝集体自燃。冷月借着长枪穿刺力道前冲，染血的手指到星璃脸颊的刹那，所有燃烧的菌丝突然凝固成赤金琥珀。

星璃的瞳孔扩张到极致。她沾血的手指按上冷月腹部的贯穿伤，翡翠色光流顺着伤口涌入血管。冷月自己里的金纹正在被染成青绿，而星璃右臂伤口里游动的金丝正逐渐褪色。邪神虚影发出不甘的嘶吼，实体化的三只手臂开始崩解。

窄道尽头透出月光。冷月拖着星璃冲向光源时，身后传来建筑物整体坍塌的轰鸣。星璃突然挣脱搀扶，转身张开双臂挡在冷月后方。她后背浮现出完整的双生树，树枝纹路里流动的光华与冷月腹部的翡翠光流交相辉映。

坍塌声戛然而止。冷月回头看见邪神虚影被定格在扑击的瞬间，六只手臂都保持着取的姿势。星璃跪倒在月光与黑暗的交界处，长发垂落遮住了表情。她按在地面的双手下方，金色菌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灰。

冷月的手搭上星璃肩膀时，摸到满手温热的湿润。月光照亮星璃脚不断扩大的水洼那不是血也不是泪，而是带着翡翠光晕的透明液体。远处传来狼嚎，与月记忆中雪夜围困宗门的叫声微妙地重叠。

星璃突然抓住冷月的手腕。她的指甲陷入皮肉，冷月苍白的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红痕。两人的皮肤开始泛出相同的双树纹路，那些纹路正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向彼此。邪神虚影崩解成的金色尘埃被夜风吹，其中几粒粘在星璃睫毛上，像凝固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