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秘密调查

凌晨三点二十七分，市警局法医中心的地下走廊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朱志鑫的轮椅橡胶轮胎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每一声都让他神经紧绷。他右腿的伤口隐隐作痛——医生警告过至少再休养两周才能尝试行走，但今晚的行动不允许他等待。

停尸房的门锁是老式机械锁，对朱志鑫来说不成问题。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根细钢针，在锁孔里轻轻拨弄，不到十秒就听到"咔哒"一声。门开了，冷气夹杂着防腐剂的味道扑面而来。

朱志鑫滑进停尸房，用手电筒的微光扫视四周。不锈钢停尸柜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墙上的登记表显示第三名死者——警官杨志强的尸体存放在B-17格。他转动轮椅靠近，拉开柜门，金属抽屉滑出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尸体袋的拉链缓缓拉开，露出一张灰白的脸。杨志强，三十四岁，缉毒组警员，苏新皓的警校同窗。朱志鑫见过他几次，一个爱说爱笑的年轻人，现在却静静地躺在这里，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淤青，嘴唇呈现不自然的紫绀。

"同样的手法..."朱志鑫低声自语，戴上橡胶手套开始检查尸体。手腕内侧的针孔，额头上警徽的压痕，胸口白玫瑰的花粉残留。凶手保持着一致的仪式感，但为什么突然转向现任警察？

手电筒的光束移到死者双手。朱志鑫轻轻抬起右手，指甲缝里有些微暗色物质——和苏新皓短信中提到的前两名死者一样。但当他检查左手时，呼吸突然一滞。

无名指指甲下有一丝不自然的反光。

朱志鑫从轮椅侧袋取出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出那一点闪光。那是一小片透明胶片，卷成细管藏在指甲下，展开后约两厘米见方——微型胶卷，上世纪情报工作者常用的那种。

"你在给我留线索吗，杨警官？"朱志鑫将胶卷对着光，隐约看到上面有些细小的图案，但太微小无法辨认。

他将胶卷收入证物袋，正准备进一步检查尸体，突然听到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朱志鑫迅速关闭手电筒，屏住呼吸。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钥匙的叮当声——夜班法医来做例行检查了。

轮椅迅速滑向最近的掩体——一排储物柜后面。朱志鑫刚藏好，停尸房的门就被推开，灯光大亮。

"奇怪，我记得锁门了..."一个沙哑的男声嘀咕着。

朱志鑫透过柜子缝隙看到一位花白头发的老法医走向停尸台，手里拿着记录板。如果被发现，不仅是他自己会有麻烦，还会连累苏新皓。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枪——希望不要用到它。

老法医在B区停尸柜前停下，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他走向B-17，摸了摸抽屉把手："有人动过？"

朱志鑫的掌心渗出汗水。就在这时，老法医的手机突然响起。

"喂？...现在？...好吧，马上上来。"老法医抱怨着，最后扫了一眼停尸柜，摇摇头离开了。

灯光再次熄灭，门锁"咔嗒"一声关上。朱志鑫长舒一口气，等了几分钟确认安全后，才滑出藏身处。他必须赶在老法医回来前离开。

回到轮椅车上，朱志鑫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驶向警局。凌晨四点十五分，大楼里只有值班人员和少数加班警员。特别行动组办公室漆黑一片，但苏新皓的私人办公室透出一线光亮。

朱志鑫轻轻敲门，不等回应就推门而入。苏新皓正伏案工作，桌上堆满了文件，咖啡杯已经空了。他抬头看到朱志鑫，眉头立刻皱起："你应该在家休息。"

"看看这个。"朱志鑫直接滑到桌前，将证物袋放在文件堆上。

苏新皓拿起袋子，对着台灯观察："微型胶卷？从哪里..."

"杨志强的指甲里。他死前藏起来的。"朱志鑫压低声音，"需要专业设备才能看清内容。"

苏新皓的表情变得复杂："你去了停尸房。"

这不是疑问句。朱志鑫迎上他的目光："对。"

"擅闯法医中心，破坏证据链，干扰调查..."苏新皓的声音越来越冷，"你知道我可以因此停你的职。"

"但你不会。"朱志鑫平静地说，"因为你也想知道真相。"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台灯的光线在苏新皓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条。朱志鑫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至少36小时没睡了。

最终，苏新皓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放大镜："下不为例。"

朱志鑫挑眉："苏队长，这可是包庇犯罪。"

"闭嘴。"苏新皓将胶卷放在放大镜下，调整焦距，"有字...太小了，看不清。"

"技术科有显微扫描仪。"

"太晚了，会引起注意。"苏新皓思考片刻，突然站起身，"跟我来。"

他们来到证物分析室——这个时间没人值班。苏新皓用权限卡刷开门，熟练地启动了一台高倍率扫描仪。将胶卷放在载物台上，调整参数，屏幕上逐渐显示出清晰的图像。

"是地图..."朱志鑫凑近屏幕，"这个轮廓...像是城东工业区？"

苏新皓放大图像："老工业园，十年前就废弃了。看这个红点标记...17号仓库。"

图像角落还有一行小字：S.G. 1997.8.15。

"S.G...."朱志鑫思索着，"特别行动组(Special Group)？1997年8月15日..."

"火灾。"苏新皓突然说，"城东仓库火灾，就在这个日期。我查过旧报纸，有简短报道。"

朱志鑫的心跳加速："和那张照片背面的日期只差两年。这不可能只是巧合。"

苏新皓保存了扫描图像，清除使用记录："我们需要去杨志强家看看。他可能留了更多线索。"

"现在？"

"现在。"苏新皓看了看表，"天亮前。"

杨志强的公寓位于警员宿舍楼三层。苏新皓用调查权限从管理员那里拿到钥匙，同时确认现场勘查已经结束。电梯里，朱志鑫注意到苏新皓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配枪。

"你和他很熟？"朱志鑫问。

苏新皓摇头："警校同期，不算亲近。但他...总是笑着打招呼。"声音里有一丝朱志鑫从未听过的波动。

公寓门打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客厅中央用白线标出尸体位置，地毯上还留着深色污渍。朱志鑫滑动轮椅进入，敏锐地观察着每个细节——茶几上的半杯水，电视遥控器的摆放角度，窗帘拉开的程度...

"他在家时被袭击。"朱志鑫分析道，"但没激烈反抗痕迹，可能是熟人作案。"

苏新皓走向书桌，开始检查文件和抽屉："找任何与旧案件、照片或仓库有关的东西。"

两人分头搜索。朱志鑫滑进卧室，目光扫过整齐的床铺、墙上的警校毕业照、书架上的法律书籍。床头柜上放着一本《刑事侦查学》，书脊已经翻得起皱。他随手翻开，一张便签纸飘落：

"SG档案在安全处。密码是——"后面被撕掉了。

朱志鑫正想叫苏新皓，突然注意到书架最下层有一排相册。他抽出最旧的一本，翻到中间，一张剪报滑落——1997年8月16日的《城市日报》，比他在图书馆找到的更详细：

"城东仓库火灾疑点重重。据目击者称，火灾前曾听到多声类似枪响的爆炸声。消防员在废墟中发现可疑金属碎片，已移交警方处理。"

剪报旁的照片上，几个模糊的人影站在警戒线外，其中一个高个子背影格外醒目。

"苏新皓！"朱志鑫喊道，"过来看。"

苏新皓快步走进卧室，俯身查看朱志鑫发现的剪报。两人靠得很近，朱志鑫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咖啡和皮革混合的气息。

"这个背影..."苏新皓指着高个子，"可能是梁志伟。我查过了，他是当年刑侦总队长，现在已经退休，住在城北养老院。"

"我们需要找他谈谈。"朱志鑫说，"但首先..."他指了指剪报上的"安全处"三个字，"警局安全处？杨志强在那里藏了什么？"

苏新皓沉思片刻："每个警员都有安全处储物柜，存放私人物品。跟我来。"

回警局的路上，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苏新皓推着朱志鑫的轮椅穿过警局大厅，值班警员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但没多问。安全处位于地下一层，需要双重认证才能进入。

杨志强的储物柜很小，里面只有几份文件、一个U盘和一本黑色笔记本。苏新皓直接拿起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就写着"特别行动组调查记录"。

"找到了。"他低声说，快速浏览内容，"这是...天啊。"

朱志鑫凑过去，看到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人名、日期和事件，有些地方还贴着小照片。其中一页被特别标记出来：

"1997.8.15 清剿行动。参与人员：C(指挥)、Z、S、L、W、Y。目标：城南帮武器交易。结果：偏离计划，平民伤亡。掩盖行动开始。"

下面列出了几个名字和地址，旁边写着"证人"或"家属"。

"城南帮..."朱志鑫回忆道，"90年代最大的黑帮之一，专营毒品和军火。我父亲卧底的就是他们的分支。"

苏新皓翻到下一页，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朱志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张现场照片，六名警察站在一堆被帆布遮盖的物体前，表情凝重。照片角落，帆布没有完全盖住的地方，露出一只苍白的手。

"平民伤亡..."朱志鑫轻声说，"这就是他们想掩盖的？"

苏新皓的手指微微发抖："我父亲从不...他不会..."

朱志鑫第一次看到这个总是冷静自持的男人如此动摇。他本能地伸手按住苏新皓的手腕："照片证明不了什么。我们需要更多证据。"

苏新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平静："笔记本后面还有内容。"

他们继续翻阅，发现杨志强花了数年时间秘密调查这个"清剿行动"。根据他的记录，行动本应是针对城南帮的武器仓库突袭，但情报出错，仓库里实际上是一群被绑架的平民——可能是用来要挟某个竞争对手的人质。交火中，至少五名平民死亡，包括一名孕妇。

"所以'特别行动组'不是正式编制，"朱志鑫分析道，"而是为了这次行动临时组建的精英小队。行动出了差错，他们选择掩盖真相。"

"而我父亲参与了掩盖。"苏新皓的声音空洞，"这解释了他为什么从不谈论工作...为什么在我选择警校时那么反对..."

朱志鑫不知该说什么。他想起自己父亲——那个在照片上微笑的年轻警察，后来成为卧底，最后惨死的男人。他们都在被父辈的秘密所困扰。

"看最后一页。"朱志鑫轻声提醒。

苏新皓翻到最后，发现是近期记录：

"接近真相了。梁开始回忆，但记忆混乱。C在监狱，无法接触。Z已故。S沉默。W有危险。Y可能知道内情。1997.8.15，仓库火灾不是意外。"

下面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问号，旁边写着："谁真正下令开火？"

"W有危险..."朱志鑫思索着，"W是谁？照片上六个人，C是陈国栋，Z是我父亲朱卫国，S是你父亲苏明，L是梁志伟，Y和W..."

苏新皓快速翻回前面："这里，名单。Y是杨勇，当年缉毒组副组长，五年前肝癌去世。W..."他的手指停在一个名字上，"王德海，巡警队队长，去年退休。"

"所以现在剩下的有：在监狱的陈国栋，养老院的梁志伟，和刚退休的王德海。"朱志鑫梳理着线索，"而杨志强标记'W有危险'..."

"王德海可能是下一个目标。"苏新皓合上笔记本，"我们必须警告他。"

"等等。"朱志鑫指着最后一行，"'谁真正下令开火？'杨志强在怀疑什么？"

苏新皓摇头："不知道。但火灾日期又是8月15日，和照片背面日期一致..."

"两年后同一天。"朱志鑫突然想到什么，"会不会是...有人在销毁证据？"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那场火灾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烧毁仓库，消灭"清剿行动"的物证。

"越来越复杂了。"苏新皓将笔记本和U盘收好，"先找到王德海，然后去见梁志伟。但必须低调，不能打草惊蛇。"

朱志鑫点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超过24小时没休息，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苏新皓注意到他的不适："你先回去休息。我去找王德海。"

"不行。"朱志鑫坚决地说，"这案子和我父亲有关，我必须亲自调查。"

"你的伤..."

"不碍事。"朱志鑫转动轮椅向门口滑去，"不过我需要换辆不显眼的车，这轮椅太招摇了。"

苏新皓叹了口气，跟上他："我车上有折叠轮椅，更轻便些。"

走出安全处，走廊已经亮起了晨光。朱志鑫突然停下："苏新皓...谢谢。"

"为什么？"

"没有举报我擅闯停尸房。"

苏新皓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下不为例，记得吗？"

朱志鑫也笑了："遵命，长官。"

这一刻，他们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新的理解——关于规则何时该被遵守，何时该被打破。而这种理解，比任何正式搭档协议都要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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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