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的晨雾还凝在柳梢,苏云蜷在当铺黑檀柜台上打哈欠,鎏金匣里的珠翠映得她眼角泪痣发亮。掌柜的玉算盘拨到第三轮,苏云的重剑突然砸碎半块地砖:"三百两黄金,少一钱,拆了你这铺面。"
"成...成交!"掌柜抹着汗递来银票,眼睛却黏在苏云脚踝——那里缠着知府最爱的翡翠链,此刻正随她晃腿叮咚作响。燕翎抱剑立在檐下阴影里,看少女雨足掠过青砖,金丝绣鞋故意踩过那跌在地上的当票。
"师兄板着脸作甚?"苏云将银票甩得哗啦响,"这些够买下半座醉仙楼呢。"
雕花窗棂外,画舫正载着新科状元游河。柳闻莺端坐醉仙楼天字阁,看着苏云把翡翠虾球泡进女儿红:"蟹须蘸姜醋,这般糟蹋..."
"师姐尝尝!"苏云突然凑近,沾着酒液的虾球抵上柳闻莺唇畔。二师姐无奈启唇的瞬间,窗外爆竹炸响,惊得柳青岩打翻整碟蟹粉狮子头。橙红蟹黄溅上燕翎雪色箭袖,被他用扯落甩向楼下游船。
“地图我已经绘好,明日先去救人。"柳闻莺取出城郊粮仓的手绘地图,"那狗官的死得太快,都没细细审问,你们……"
"那狗官,死有余辜。"苏云踹开雕花凳,"倒是师兄扮小厮时,盯着红芍姑娘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燕翎的剑鞘突然压碎青瓷碗:"胡闹!"
柳闻莺把粮仓地图铺开展示给众人,金凤步摇在晚风里轻颤:"救人之后先把知县赵才抓了审一审,燕翎与我去..."
"我要跟师兄!"苏云用重剑挽了个剑花,"那日他说要帮我再调整一下流云步。"
燕翎剑鞘忽指她心口:"杀朝廷命官时,倒不见你用流云步逃命。"
"我若逃了,谁替师兄挡那三支冷箭?”
燕翎下意识地望向苏云腰间,那夜因假扮舞女而没穿软甲,箭枝完全贯穿了她。
深青色衣袍上还隐隐渗着血迹,苏云轻笑:"还是师兄觉得,我该让二师姐..."
"够了!"柳闻莺的银针打偏燕翎剑身,"燕翎管教不力,今夜起抄《清心诀》百遍。
灯笼初上时,燕翎踹开酒馆后门。柳青岩正蹲在灶台前煨酒。
"二师姐是为你好,你十四岁那年私自下山玩耍一个月不归,她在祖师堂跪了三日.."柳青岩闷头喝酒,重剑哐当砸在甲板,"师兄当年独闯唐门分舵都未失手...今日怎就让七师妹得手了?"
酒盏裂开细纹。燕翎望着对面那扇亮着的窗,苏云正赤足倚在窗边梳发,荷花肚兜系带松垮垮垂在肩头。他喉结滚动,忽地想起知府别院那夜--苏云用青玉镇纸砸碎知府喉咙时,飞溅的血珠正落在她微张的唇间。
"那狗官的手...摸过她。".柳青岩打了个酒隔,"换作我,也拦不住..."
酒液突然泼进江面。燕翎攥碎瓷片,掌心刺痛让他想起苏云后背那道疤--知府别院暗室中,她攀着鎏金床柱回眸一笑,纱衣滑落时露出的不是恐惧,而是猎物得逞的餍足。那一刻,他竟想用剑鞘挑断的不是知府喉咙,而是她腰间最后一根丝绦。
河风卷着潮湿水汽灌入衣襟。燕翎盯着自己剑柄上缠.绕的断发一-那是苏云昨夜杀人后,用染血指尖系上的。当时她的指甲划过他腕脉,竟比青影剑锋更让他战栗。
"我见过知府摸她。在画舫席间...七师妹的银铃响得厉害,我当时就想借上酒时淋他一身,好歹打断一下。”柳青岩突然闷声道:“后来我瞧见你依然不动如钟,我才勉强忍了。还是师兄稳得住啊。"
酒坛轰然炸裂。燕翎的剑气劈开酒桌。碎木纷飞中浮现的却是更不堪的画面--知府别院那夜,苏云跨坐在太师椅扶手上,纱裙裂口处露出的不是腿侧淤青,而是他幻想中自己手掌抚过的软玉温香。 "师兄的剑在抖。"那夜苏云贴着他耳畔低语,血腥气混着女儿香。
柳青岩的鼾声再度响起。燕翎猛地灌下整坛烈酒,灼烧感从喉头蔓至丹田。酒气混着血腥味涌上口腔。.燕翎想起的却是更隐秘的瞬间一-苏云的青玉镇纸砸碎知府喉咙时,裙裾翻飞间露出系着银链的脚腕。那一瞬他竟盼那染血的足尖踩上自己膝头,如同幼时她赌气将他踹进龙泉潭那般。 "我不拦..."他碾碎掌心瓷片,鲜血混着酒液滴落,"是因..."
呼噜声打断未尽之言。 柳青岩醉梦中嘟囔着"二师姐",而燕翎望着指间缠绕的茜色碎纱,终于明白那夜颤抖的剑锋不是为知府,是为自己险些抚上苏云后背的手。那天他剑尖挑开苏云的肩头衣衫,并不是因为发现了她颈间伤痕,而仅仅是想代替那贪官掀开少女最后一层薄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