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叶簌簌落在笔记本上时，江若衍正对着物理竞赛真题皱眉。转体动作里的角动量守恒她熟稔于心，但转换成公式推导总差些火候，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旋转小人，忽然听见慕筠钰拍桌子：“看我发现了什么！”

她举着手机冲过来，屏幕上是段校园论坛的视频——上周舞蹈比赛的后台花絮里，暮忆年举着保温杯给江若衍递水时，镜头恰好扫过她笔记本封面，歪嘴猫旁边的舞蹈小人手里，正攥着颗极小的橡果。

“原来你早把林溪的细节加进去了！”慕筠钰戳着屏幕笑，被陈楚曦敲了手背：“别闹，让她刷题。”但江若衍看见陈楚曦翻开的词根手册里，“eternal”词条旁画了四颗连星，忽然想起老板娘说的第五个人物，原来有些缺席的名字，早被藏进了彼此的注解里。

暮忆年忽然把台灯调亮些，灯光落在物理题的受力分析图上：“你看这个转体模型，其实和上次剧本杀里江野跳崖的场景很像。”她拿红笔圈出向心力公式，“当速度超过临界值，就会挣脱束缚——就像林溪转学那天，在香樟树下说‘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发光’。”

江若衍的笔尖顿住了。去年深秋撞见那个穿白裙的女生蹲在树下捡橡果，她手里捏着张转学申请表，校服口袋露出半本物理笔记，页脚写着“角动量守恒”。后来才知道，林溪总在晚自习溜去实验室，看暮忆年画剧本分镜，听陈楚曦背英文诗，抢慕筠钰的橘子汽水喝，却从没人知道她悄悄记下了江若衍每次排练的转体角度。

“物理老师说决赛在三月十七号。”暮忆年忽然开口，把日历翻到那页画了个圈，“刚好是放时光胶囊的日子。”她指尖点过圈旁的小字——“香樟树洞”，那是四人上周趁体育课找到的秘密基地，洞口积着层薄灰，像藏了许多年的心事。

慕筠钰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个玻璃罐，里面装满了橘子汽水瓶盖，每个内侧都用马克笔写着字：“野”“溪”“星”“舞”“光”。“老板娘说林溪留了个盖子在剧本杀店，”她晃了晃罐子，“凑齐五个就能召唤神龙！”陈楚曦笑着抢走罐子，却在看见“溪”字时，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

深冬的雪落下来时，四人总在实验室待到很晚。江若衍对着力学题卡壳时，就看暮忆年画剧本里的林溪：白裙沾着橡果碎屑，站在香樟树下抛物理笔记，书页翻飞间露出夹着的舞蹈门票。陈楚曦会给她读林溪留下的诗：“星星的轨道不是圆，是同伴的手掌织成的网。”慕筠钰则举着37号烧杯煮橘子汽水，蒸汽模糊了眼镜片，说这样“能让林溪闻到橘子味”。

除夕夜收到林溪的消息时，江若衍正在贴春联。照片里是南方的暖阳，她站在新学校的物理实验室，手里举着张画：四颗连星围着颗稍暗的星，旁边写着“角动量守恒公式”。配文只有三个字：“等你们。”

窗外的烟花炸开时，暮忆年正在改剧本第五幕。江若衍凑过去看，林溪的台词被红笔改了又改，最后定格在：“原来最亮的星，是看着同伴发光时，眼里的光。”陈楚曦忽然把手机举过来，文学社公众号推送了新文章，标题是《37号星星》，配图是手工社做的水晶挂件，在雪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三月十七号来得比想象中快。物理竞赛的铃声响起时，江若衍看见答题卡上方的台灯，忽然想起转体时盯住的那个聚光灯，原来专注时的光晕是一样的。交卷时发现暮忆年的草稿纸上画满了歪嘴猫，陈楚曦的笔袋里露出半截37号铅笔，慕筠钰的橡皮上刻着个迷你舞蹈小人，忽然明白有些并肩作战，根本不需要刻意约定。

去香樟树下埋时光胶囊时，夕阳把树影拉得很长。玻璃罐里装着五样东西：江若衍的舞蹈号码牌，暮忆年的剧本终稿，陈楚曦的词根手册，慕筠钰的橘子汽水瓶盖，还有林溪寄来的橡果。慕筠钰非要在盖子上刻“五颗星”，结果手滑刻成了歪嘴猫，倒引得四人笑作一团。

“明年这个时候，”江若衍忽然开口，把水晶星星挂件挂在树枝上，“我们带林溪来看。”风卷着香樟叶落在她肩头，像去年林溪悄悄塞给她的那张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转体时的角速度，和星星转动的速度一样美。”

暮色漫上来时，四人的影子又叠在了一起。路过剧本杀店，老板娘举着暮忆年的新剧本笑：“第五幕加了个彩蛋吧？我看见你写‘当五颗星连成线，所有轨道都会发光’。”暮忆年的耳尖又红了，被慕筠钰拽着跑向公交站，陈楚曦的词根手册掉在地上，江若衍弯腰去捡时，看见某页空白处写着：“eternal——像我们的影子，永远交叠在香樟树下。”

公交车的灯光漫进来时，江若衍摸出手机。物理竞赛群里弹出成绩，四人的名字挨在一起，后面跟着“晋级决赛”的字样。慕筠钰抢过手机发了条朋友圈，配图是五颗连星的简笔画，配文：“剧本照进现实啦。”

回复里忽然跳出个陌生头像，是颗暗黄色的星星。林溪的消息排在最上面：“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南方的香樟籽。”江若衍抬头时，看见暮忆年正在笔记本上画第五颗星星，笔尖沾着的粉笔灰落在歪嘴猫的尾巴上，像落了场温柔的雪。

车窗外，老巷的路灯次第亮起，把五颗星星的影子，拉成了永不散开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