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门外的铜铃在夜风里摇晃,发出细碎呜咽。宋怜蜷缩在阴冷的地牢角落,破碎的玄色衣料黏着凝固的血痂,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碎冰刮过肺叶。他攥着一方褪色的帕子——那是幼年时母亲留给他的,上面绣着的并蒂莲早已被泪水洇得模糊。
“哐当——”铁门被踹开,惨白月光里白皇后的鎏金护甲泛着冷光。“二皇子这副样子,倒像丧家之犬。”她踩着满地稻草逼近,绣鞋碾过宋怜伸出求救的手,“当年你母妃妄想与本宫争宠,如今你也该尝尝这滋味。”
皮鞭破空声响起时,宋怜恍惚又回到六岁那年。暴雨倾盆的夜里,他躲在御花园假山后,看着母亲被白皇后的宫人推入荷花池。水面翻涌的漩涡吞没了那声凄厉的呼救,就像此刻皮鞭抽在身上的闷响,终将被深宫里无数个这样的夜晚淹没。
当宋江跌跌撞撞冲进地牢时,血腥味几乎让他作呕。宋怜单薄的身躯蜷缩在血泊中,原本清俊的面容肿胀得几乎辨认不出。“来人!传太医!”他嘶吼着扯开披风裹住弟弟,指腹擦过宋怜嘴角血痕时,触到一片刺人的粗糙——那是经年累月咬着牙忍耐留下的齿痕。
东宫寝殿的烛火彻夜未熄。宋江守在床榻边,看着太医小心翼翼地为宋怜换药。少年苍白的面容在摇曳烛火下忽明忽暗,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滚烫的泪水顺着指缝滑落:“哥哥...别丢下我...”这声带着哭腔的呼唤,让宋江想起幼时两人在御书房偷读杂书,宋怜也是这样扯着他的衣袖,生怕被侍卫发现。
三更梆子响过,宋怜终于沉沉睡去。宋江握着他发凉的手,目光扫过床边药碗里沉浮的当归。窗外夜色如墨,他想起白日里白皇后虚伪的哭诉:“二皇子贪玩摔伤,臣妾实在担心...”指尖骤然收紧,药碗应声而碎,瓷片划破掌心的疼痛,却比不上心底翻涌的杀意。
御花园的莲池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宋江望着水面倒影,将染血的帕子沉入池底。水波漾开的瞬间,他仿佛又听见幼年宋怜清脆的笑声,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喊“哥哥”的孩子,如今却成了深宫里任人欺凌的傀儡。
“明日,便该让某些人知道,东宫的底线,究竟在哪里。”宋江转身时,衣摆扫落池边一株白莲,花瓣缓缓沉入水底,恰似一场无声的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