隅光碎影

酉时三刻的阳光斜斜切过御花园漏窗，在宋怜苍白的面颊上织出菱形光斑。他蜷缩在九曲桥边的太湖石后，听着远处传来的钟磬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方染血的帕子。方才金殿上父亲那句"怜儿，下次莫让江儿带你上朝了"，此刻仍像冰锥般扎在耳膜上。

"殿下，该喝药了。"宫女捧着青瓷碗走近，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宋怜却充耳不闻，目光怔怔望着水中游弋的锦鲤——它们被困在这方池塘里，就像他被困在这金丝笼中，连"说话"都成了过错。

"是儿臣逾矩了。"当晚在东宫，宋怜垂眸盯着案上冷掉的甜糕，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不该在金殿上开口，让父皇为难......"

正在批阅奏折的宋江猛地抬头，狼毫在宣纸上洇开墨团。他望着少年蜷成一团的背影，想起今日早朝时，宋怜攥着他袖角欲言又止的模样，喉间突然泛起涩意："谁说你逾矩？你说得对，高丽那使臣就该狠狠挫其锋芒。"

"可父皇说......"

"父皇日理万机，难免有疏漏。"宋江突然起身，将人按在软榻上，指尖轻轻揉开他攥紧的拳头，"你记住，在我这里，永远有说话的资格。"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个锦盒，里面是串晶莹剔透的葡萄琉璃珠，"这是江南进贡的新样，你瞧，每颗珠子里都嵌着 tiny 的《兰亭序》微雕。"

宋怜指尖抚过冰凉的琉璃，忽然想起金殿上父亲蒙眼舞刀时的威风，又想起自己开口时那瞬间的寂静。喉结滚动两下，终究还是将到嘴边的"为什么父皇不让我说话"咽了回去，只是轻声道："哥哥送我的东西，总是这样精巧。"

宋江望着他眼底的暗影，突然俯身将人搂进怀里，锦袍上的龙纹蹭过少年发顶："以后想上朝，便躲在我身后。"他的声音混着烛火轻颤，"我替你听着，替你记着，若有人敢堵你的嘴......"

殿外夜风骤起，吹得纱幔猎猎作响。宋怜埋在兄长怀里，闻着熟悉的龙涎香，忽然觉得胸口堵着的冰块化了些。琉璃珠在掌心折射出细碎光芒，映着宋江耳尖未褪的薄红，他终于轻轻扯了扯对方腰带，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其实......我今日想说的，是那支箭该射穿他的帽子。"

宋江闻言大笑，震动的胸腔震得宋怜发痒。他抬手捏了捏少年鼻尖，眼中笑意却比琉璃珠更璀璨："好，下次哥哥陪你射穿他的冠冕。"窗外新月初升，将相拥的两道影子投在金砖上，像极了幼年时他们在御花园堆的雪人——一个歪歪扭扭，却永远肩并着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