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里看天空,会给人一种每一帧都是一幅画的感觉。
东边天空浮着几片薄云,边缘被朝阳染成淡金,整座城市铺开一层柔和的蜜色。
楼宇的玻璃墙染上刺眼的光,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在渐亮的天色里愈发不清晰,柔和地漫过行道树新抽的嫩芽。
任嘉伦时不时瞥过头去观察身边人儿的神色,发现她一直都是出神地望着车窗外,叫人看不透在想什么。
很久很久,谢禅因才转过头,看向他的眼睛。
谢禅因“你的父母是什么样子的?”
她倏地开口,声音里不带别的情绪。
就是这个动作,任嘉伦能看到她的面中有一颗棕色的,淡淡的痣,说话时会因牵扯到面部肌肉而微微移动,那么浅,那么小。
任嘉伦“我的父母……”
他笑了一下。
任嘉伦“很好。”
任嘉伦“他们感情很好,我爸在我小时候很严厉,但我妈很温柔。早年家境不太好,我们全家吃过一段苦日子,但即使在那样的条件下,我妈依然会把我收拾得很干净。”
谢禅因“她很爱你吗?”
这是什么问题?
任嘉伦顿了一下,天下的父母应该都会很爱自己的孩子吧?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任嘉伦“很爱。”
谢禅因看见他的眉眼柔和了许多,像是在回忆很美好的事情,那些记忆让他成长到了现在。
她能明显感觉到此刻变得很不一样的任嘉伦,像一条宽阔的河,温柔地包裹,坚定地流动,永不止息。谢禅因就像在这河边散步,她也感到安全、安定。
任嘉伦“她也很爱我爸。”
男人回答完这句话,便反问她。
任嘉伦“你的父母呢?现在怎么样?”
谢禅因低下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再次问任嘉伦。
谢禅因“被爱……是什么感觉?”
任嘉伦这次是真的意识到了不对劲,直觉告诉他在谢禅因身上一定发生了很多事,而且是关于父母的。
他选择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任嘉伦“会有爱你的人,说不定他正在赶来。也许在一次擦肩而过,你就遇见他了。”
任嘉伦“然后你们会一起走向远方,有很长的未来。”
谢禅因“……远方是什么样的?”
她在这一刻全然没有了读书这么多年所存备的知识,也没有前几次循环时的冷静和聪慧。她就像一个刚认识这个世界的婴孩。
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明白。
任嘉伦盯着她的侧脸,感觉自己的胸腔蔓延着细密的疼痛,心脏沉重地敲击着。
对他们两个人来说,远方这个词听起来太闪闪发光又太过渺茫。
纬度不断攀升,未知的、盘根错节的幻梦在土地之下滋长,风一季一季递归,两个人在不同的地方低着头赶路。
远方始终就在那里,从十几岁时在人生的跑道上开始奔跑,他们显然已经走过很长很长的旅程,没有尽头。
远方太远了。
任嘉伦“你毕业以后想做什么?”
等绿灯的间隙,任嘉伦忽然问道。
谢禅因显然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回答这样的问题,她费劲地想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
谢禅因“我不知道。”
任嘉伦“你的专业……也许当老师?”
谢禅因“嗯……我应该当不了老师。”
她像是想到了很好玩的事情,轻轻地笑了一下。
谢禅因“我有群体恐惧症。”
谢禅因“你呢?”
她偏过头看过来。
谢禅因“一直当演员?”
任嘉伦“说不定呢。”
他笑道。
任嘉伦“一直拍戏拍到我站不起来为止。”
谢禅因“你真敬业,向你学习。”
女孩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谢禅因“对喜欢做的事这么热爱,一定很快乐。”
任嘉伦“你有喜欢做的事情吗?”
谢禅因想了想。
谢禅因“我偶尔……会写点东西。”
谢禅因“我以前,特别爱看书,后来我发现我偶尔不能集中注意力,无法看书的时候,我就开始胡思乱想,写东西。”
谢禅因“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受喜欢的作家影响,我也想要写出自己的人生叙事。”
任嘉伦“所以你选择了这个专业。”
谢禅因点点头。
她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唯独对于写作,她有着别样的执着。
就算长时间的失眠,越来越没有精神,无法集中注意力,她也想,想要去写点什么。
任嘉伦“等我们出去了,也许你可以尝试做编剧。”
任嘉伦“或者小说作家。”
男人看见她抬起头。
任嘉伦“我也私心地期待,可以成为你笔下男主的那一天。”
说这句话的任嘉伦很有魅力——谢禅因满脑子都是这句话,她无法忽视他漂亮的眼睛,那有多动人,多闪耀。
如同着魔般,谢禅因情不自禁问道。
谢禅因“你是在邀请我进入你的人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