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的校园总是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六月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斑驳地洒在地上,像是给即将分别的人们铺了一条金色的离别之路。
林嘉怡站在宿舍的穿衣镜前,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衬衫的领口。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像是在执行某种仪式——领口必须对称,袖口必须露出西装一厘米,发髻必须纹丝不乱。这是她大学四年养成的习惯,完美得近乎苛刻。
"嘉怡,别照了,你已经够完美了。"苏梦倚在门框上,手里转着一把车钥匙,"再不出门我们就要迟到了。"
林嘉怡转过身,嘴角扬起一个标准的微笑:"最后一次聚餐,总要体面些。"她的目光扫过苏梦随意扎起的马尾和oversize的T恤,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宿舍楼下,其他四人已经等在那里。赵明阳正滔滔不绝地向陈志远描述他的创业计划,手指在空中划出夸张的弧线;周小敏低头刷着手机,时不时发出轻笑;李娜则安静地站在一旁,手里紧攥着一个磨损严重的钱包。
"走吧,我订了'时光'餐厅的包厢。"苏梦晃了晃车钥匙,"我爸的会员卡,可以打七折。"
六个人挤进苏梦那辆红色跑车,赵明阳的大长腿无处安放,惹得大家一阵哄笑。车窗摇下,夏夜的风裹挟着青春的气息灌进来,吹乱了林嘉怡精心打理的发型,她却意外地没有伸手去整理。
"时光"餐厅是这座城市的地标,位于一栋老建筑的顶层,透过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灯火。六个人围坐在圆桌旁,服务员端上来的菜肴精致得让人不忍下筷。
"来,为我们四年的室友情干杯!"赵明阳举起酒杯,啤酒泡沫溢出来沾在他的手指上。
杯子相碰的清脆声响中,林嘉怡注意到李娜只抿了一小口就把酒杯放下了,眼睛盯着菜单背面的价格表,脸色有些发白。
"别担心,"林嘉怡不动声色地把一盘最贵的龙虾转到李娜面前,"今天是苏大小姐请客。"
苏梦翻了个白眼:"我可没说过——"看到李娜窘迫的样子,她突然笑了,"开玩笑的,当然是我请。我爸的钱,不花白不花。"
餐桌上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大家开始讨论各自的去向。林嘉怡拿到了知名外企的offer;赵明阳要和朋友创业做互联网教育;苏梦准备去国外进修音乐;陈志远考上了家乡的公务员;周小敏宣布她要和大学交往的男友结婚;而李娜则小声说她还在找工作。
"十年后的今天,我们再聚一次怎么样?"赵明阳突然提议,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看看那时候我们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好啊!"苏梦第一个响应,"到时候我肯定已经是著名音乐人了。"
林嘉怡微笑着点头:"可以定个具体时间,2033年6月15日,晚上7点,还在这里。"
"要不要玩个游戏?"陈志远推了推眼镜,从包里拿出几个信封,"每个人写下对自己十年后的期望,封存在这里,到时候再打开看。"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六个人埋头写下自己的愿望,连一向开朗的赵明阳都表情严肃,笔尖在纸上停留了很久。
信封被收进一个铁盒,赵明阳郑重其事地在上面贴了封条:"这个就交给嘉怡保管吧,她最靠谱。"
聚会接近尾声时,周小敏突然哭了起来:"我舍不得大家...以后就各奔东西了..."
李娜轻轻拍着她的背,自己的眼眶也红了。就连一向理性的林嘉怡也感到喉咙发紧。六个人在餐厅门口拥抱告别,约定保持联系,十年后再见。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这些刚走出象牙塔的年轻人当头一棒。
林嘉怡入职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职场的残酷。她的直属上司张总,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从她走进办公室的那一刻起,目光就像黏腻的蛇一样缠绕在她身上。
"小林啊,你很有潜力。"张总的手"不经意"地搭在她肩膀上,"公司很看重年轻人的发展,特别是像你这样...漂亮的年轻人。"
林嘉怡浑身僵硬,但职业素养让她保持着微笑:"谢谢张总,我会努力的。"她不动声色地侧身,让那只手滑落。
当天晚上加班到九点,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和张总。当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张总拦住了她:"小林,别急着走,我有些'特别'的工作要交给你。"他特意强调了"特别"两个字,手指划过她工牌的带子。
林嘉怡感到一阵恶心,但她想起了父亲的话——"职场就是这样,你要学会适应"。她深吸一口气:"张总,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可以吗?"
"年轻人要有拼搏精神啊。"张总的脸凑得更近了,酒气喷在她脸上,"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这个机会吗?"
就在林嘉怡不知所措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赵明阳的来电。她如获大赦:"抱歉张总,我接个紧急电话。"
电话那头,赵明阳的声音异常疲惫:"嘉怡,能借我点钱吗?公司资金链断了,合伙人要撤资..."
林嘉怡走出办公室才敢大声说话:"多少?"
"五万...不,三万就行。"赵明阳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恳求,"下个月一定还你。"
林嘉怡咬了咬嘴唇。她知道赵明阳一向骄傲,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开口借钱。但她也刚工作,积蓄有限。
"我明天转给你。"她最终说,挂断电话后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与此同时,陈志远正在家乡的公务员考场外接电话。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严厉而不容置疑:"考不上就别回来了!家里花了那么多钱供你上大学,不是让你去当什么老师的!"
陈志远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自己实习的那所乡村小学,孩子们明亮的眼睛,校长恳切地希望他毕业后能来任教...
"爸,我想当老师。"他鼓起勇气说。
"放屁!"父亲的声音陡然提高,"老师那点工资够干什么?你弟弟明年就要上大学了!要么考上公务员,要么滚去深圳打工!"
电话挂断了。陈志远站在烈日下,汗水浸透了衬衫。考场的大门正在打开,考生们鱼贯而入。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张小学的录用通知,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一家酒吧里,苏梦正在台上演唱。台下嘈杂的人群中没几个人认真听她唱歌,更多的是对她身材和脸蛋的评头论足。一曲终了,酒吧经理走过来,递给她一杯酒。
"唱得不错,小苏。"经理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不过客人更喜欢活泼点的...要不要考虑穿短裙唱?"
苏梦握紧了麦克风:"我是来唱歌的,不是来卖肉的。"
经理冷笑一声:"装什么清高?你知道每天有多少音乐学院的学生来找工作吗?不干就滚。"
苏梦把酒泼在经理脸上,在保安赶来前冲出了酒吧。深夜的街头,她抱着吉他坐在马路牙子上,第一次怀疑自己与家族决裂的选择是否正确。
周小敏的婚后生活也不如想象中美好。结婚才两个月,她就在丈夫手机里发现了暧昧短信。当她质问丈夫时,对方不耐烦地推开她:"不就是聊聊天吗?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好好当你的家庭主妇不行吗?"
周小敏蜷缩在沙发上,眼泪无声地流下。她想起毕业前自己写在信封里的愿望:"希望十年后的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现在看起来多么讽刺。
最艰难的还是李娜。母亲突发脑溢血住院,弟弟的学费还没着落。她白天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晚上去便利店兼职。这天深夜,便利店来了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
"小妹,陪哥聊聊天。"男人凑近柜台,酒气熏天,"我给你小费..."
李娜后退一步:"先生,请您自重。"
男人突然变了脸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装什么装?你们这种打工妹不就是为了钱吗?"他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拍在柜台上,"够不够?"
李娜感到一阵眩晕,眼前浮现出母亲苍白的脸和弟弟期待的眼神。那些钱足够支付弟弟下学期的书本费...她的手颤抖着,悬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