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内，药香缭绕。
魏无羡在门外来回踱步，不时探头看向室内。蓝曦臣和医师已经为蓝忘机处理伤口半个时辰了，至今没有出来。他左肩的伤口被那黑袍人的利爪所伤，上面附着诡异的黑气，普通疗法难以见效。
"魏公子。"蓝曦臣终于推门而出，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忘机已无性命之忧，但伤口中的阴气一时难以拔除，恐怕会高烧几日。"
魏无羡攥紧拳头："我能进去看看吗？"
蓝曦臣略显诧异，随即温和点头："自然。事实上..."他压低声音，"忘机昏迷中一直在唤你的名字。"
魏无羡耳根一热，匆忙低头钻入室内。静室陈设简洁，一桌一椅一榻，案几上摆着正在焚烧的安神香。蓝忘机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额上覆着湿巾，左肩包扎得严严实实，仍有点点血迹渗出。
医师正在收拾药箱，见魏无羡进来，叹了口气："伤口虽深，但最麻烦的是那股阴气，不断侵蚀经脉。若三日内不退烧，恐怕..."
"会有办法的。"魏无羡打断他，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嘶哑。
医师摇摇头离开了，留下魏无羡一人站在榻前。他轻手轻脚地坐到榻边，发现蓝忘机即使在昏迷中也眉头紧锁，嘴唇因高热而干裂。
"蓝湛..."他小心翼翼地取下已经温热的湿巾，换上新的，"我欠你一次。"
蓝忘机没有回应，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在静室中格外清晰。魏无羡不自觉地伸手，轻轻拂开对方额前散落的碎发。指尖触到皮肤的瞬间，他微微一颤——太烫了。
"魏...婴..."
蓝忘机突然出声，吓得魏无羡差点从榻上跳起来。
"我在！"他连忙凑近，"蓝湛你醒了？"
但蓝忘机双眼依然紧闭，只是在梦呓："别跳...不夜天城...抓住我..."
这几个词如利箭穿透魏无羡的心脏。他浑身僵硬，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被褥。不夜天城...那是前世他失控坠崖的地方，蓝忘机确实曾试图抓住他...
"你也记得..."魏无羡声音发颤，"你真的记得前世..."
仿佛回应他的话语，蓝忘机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万鬼...反噬...不要！魏婴！"
魏无羡赶紧按住他，防止伤口裂开："蓝湛，冷静点，我在这里！"
蓝忘机猛地睁开眼，浅色眸子因高热而混沌，却直直看向魏无羡："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
这句话如雷霆击中魏无羡。他呆立当场，而蓝忘机在说完后又陷入昏迷，呼吸更加急促。
魏无羡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他轻轻解开蓝忘机左肩的绷带，露出下面发黑的伤口。黑气如活物般在皮肉间蠕动，触目惊心。
"得罪了。"魏无羡咬破手指，在掌心画了个复杂血符，然后轻轻覆在伤口上。
这是前世他自创的拔毒之法，虽有效但风险极高——需要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对方体内，引导毒素排出。而以他目前紊乱的灵力状态，稍有不慎两人都会遭殃。
血符亮起微光，魏无羡闭目凝神，小心控制灵力流入蓝忘机经脉。刚一进入，他就感到一阵刺痛——蓝忘机体内的灵力自动排斥外来者，即使昏迷中也本能防御。
"蓝湛，是我..."魏无羡低声道，"放松..."
不知是否听懂了，蓝忘机的灵力渐渐不再抗拒。魏无羡趁机深入，很快找到阴气聚集之处。正当他准备引导阴气排出时，异变突生——
两人的灵力突然自发交融，如江河汇流，不分彼此。魏无羡体内的轮回盘印记同时发烫，一股庞大信息流顺着灵力连接涌入脑海：
蓝忘机在乱葬岗寻找他的残魂...蓝忘机在静室对着锁灵囊自言自语...蓝忘机醉酒后在他住过的山洞墙壁上刻下"魏婴"二字...
这些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每一幕都让魏无羡心头剧震。与此同时，他感到蓝忘机的灵力正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梳理着自己紊乱的经脉，就像...就像它们本就该如此契合。
"唔..."蓝忘机突然轻哼一声，眉头舒展了些。
魏无羡回过神，发现伤口处的黑气已经消散大半。他赶紧收束心神，专心引导剩余阴气排出。随着最后一丝黑气被血符吸收，蓝忘机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体温也开始下降。
魏无羡长舒一口气，正要撤回灵力，却感到一股阻力——蓝忘机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坚定。
"蓝湛？"他试探地唤道。
蓝忘机没有醒来，但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魏无羡心头一软，不忍挣脱，只好继续维持这个姿势。倦意渐渐袭来，他不知不觉伏在榻边睡着了。
朦胧中，他感觉有人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魏公子？魏公子？"
急促的呼唤将魏无羡惊醒。他猛地抬头，发现天已大亮，蓝曦臣站在身旁，面带忧色。
"泽芜君..."魏无羡慌忙擦擦嘴角，生怕自己流了口水，"我..."
"你为忘机疗伤了？"蓝曦臣看向弟弟已经恢复血色的面容，难掩惊讶，"医师说阴气已全部拔除，这...怎么做到的？"
魏无羡干笑两声："一点家传小术法，不值一提。"他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突然发现蓝忘机仍握着自己的手腕，赶紧试图挣脱，却听蓝曦臣轻咳一声。
"我先去准备汤药。"蓝曦臣识趣地转身离开，临走前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魏无羡耳根发烫，轻轻掰开蓝忘机的手指。就在他准备起身时，余光瞥见榻枕下露出一角纸张。出于好奇，他小心抽出来——是一本薄薄的册子，封面上写着"问灵录"。
翻开第一页，魏无羡就僵住了：
"玄正二十五年，不夜天城。魏婴坠崖，未能抓住。问灵十三载，无应。"
字迹工整如刻，是蓝忘机的手笔。但内容...魏无羡手指发抖，快速翻动后面的页面：
"玄正二十三年，听学初遇。彼时尚不知命运弄人至此。"
"玄正二十四年，屠戮玄武洞。为护他伤三十三道，甘之如饴。"
"玄正二十五年，穷奇道。若当时强行将他带回云深..."
每一页都记载着前世的关键事件，有些甚至是魏无羡都不知道的细节。最新的一页写着：
"玄正二十三年，轮回重启。此次定护他周全，纵使与天下为敌。"
落款日期是他们听学开始的前一天。
"原来如此..."魏无羡喃喃自语，眼眶发热，"你也是重生回来的..."
"嗯。"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魏无羡猛地抬头，正对上蓝忘机清明的目光。不知何时，他已经醒了，正静静看着魏无羡翻阅那本册子。
"蓝湛！你..."魏无羡手忙脚乱地想合上册子，却因太过慌张差点把它掉在地上。
蓝忘机艰难地支起身子，伸手接过册子："你知道了。"
这不是疑问句。魏无羡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伪装："是，我知道了。你也...记得前世。"
蓝忘机轻轻点头，眼神复杂："全部。"
两个字，重若千钧。魏无羡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静室内一时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什么时候？"最终魏无羡打破沉默，"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闭关时。"蓝忘机声音很轻，"走火入魔，濒死之际，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醒来后发现回到了听学前夕。"
魏无羡算了算时间："比我早一个月左右..."他猛地想起什么，"所以你从一开始就认得我？难怪你..."
"你刻意避开我。"蓝忘机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为何？"
魏无羡喉头发紧："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重生。不想再连累你，前世你已经..."
"愚蠢。"蓝忘机罕见地用了这么情绪化的词，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血色，"你以为重来一次，我会眼睁睁看你走上老路？"
魏无羡鼻尖一酸，赶紧别过脸去："我这不是...还没走上嘛。"
蓝忘机突然伸手扳过他的脸，强迫他直视自己："魏婴，看着我。这一次，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答应我。"
魏无羡从未见过蓝忘机如此激动的样子，那双浅色的眸子仿佛燃烧着火焰，灼热得几乎要将他融化。他不由自主地点头："好。"
蓝忘机似乎松了口气，靠回枕上，脸色又变得苍白。魏无羡赶紧扶他躺好："别乱动，伤口会裂开。"
"魏婴。"蓝忘机突然唤道。
"嗯？"
"册子的事..."
"我什么都没看见。"魏无羡立刻会意，做了个封口的手势，"不过蓝湛，我真没想到你暗地里这么...多愁善感。"
蓝忘机耳尖微红，别过脸去："出去。"
魏无羡笑嘻嘻地凑近："含光君害羞了？"
"魏婴！"
"好好好，我走我走。"魏无羡举手投降，起身向门口走去，到门口又回头，"对了，那个青铜碎片..."
"藏好。"蓝忘机神色立刻严肃起来，"晚上详谈。"
魏无羡点点头，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刚走出几步，就听见静室内传来蓝曦臣惊喜的声音："忘机，你醒了！"
他靠在墙上，长舒一口气。蓝忘机也重生了，这解释了为何这一世他如此反常。但新的问题随之而来——他们为何会重生？轮回盘为何选择他们？还有谁可能也带着前世记忆？
正思索间，一个云梦弟子匆匆跑来："大师兄！可算找到你了！江宗主把你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说有贼人闯入的痕迹！"
魏无羡心头一跳："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江宗主脸色很难看，说丢了一件重要东西。"
魏无羡暗道不好，赶紧往自己的住处跑去。江澄不可能无缘无故搜他房间，除非...
房间果然一片狼藉，床褥被掀开，柜子抽屉全被拉出，连地板都被撬开几块。江澄站在中央，紫电在手中噼啪作响。
"舍得回来了？"江澄冷冷道。
魏无羡强作镇定："听说有贼？丢什么了？"
"一块青铜碎片。"江澄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云梦江氏的传家宝，近日才知被混在听学行李中带来。有人看见贼人往这个方向来了。"
魏无羡心头一震。传家宝？江家何时有这种传家宝了？而且偏偏是青铜碎片...
"我没见过什么碎片。"他摊手，"不过既然丢了，我帮你一起找？"
江澄突然上前一步，几乎与他鼻尖相碰："魏无羡，别装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记起来的？"
这个问题如晴天霹雳，魏无羡勉强维持表情："记起什么？"
"前世。"江澄一字一顿地说，眼中闪过一丝紫光，"你、我、还有蓝忘机...我们都死过一次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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