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尼亚蜷缩在废弃教堂的长椅上，黑袍下纳米纤维正在修复肩头的伤口。晨雾从破碎的彩窗渗进来，在她脚边凝成淡蓝色的水洼。全息投影仪在祭坛上嗡嗡作响，达米安机械心脏的数据流在空中组成不断跳动的星图。
"你该换药了。"
熟悉的声音惊得她摸向大腿枪套，却在转身时撞翻铁皮药箱。达米安倚着告解室的门框，黑色高领毛衣遮住了颈部的机械接口，左手拎着的医疗箱还在往下滴水。
"三小时前卫星显示你在河里。"阿尼亚的陶瓷手枪没有放下，"军部通告说你死透了。"
"父亲当年也这么公告过你母亲。"他扯开毛衣领口，皮下投影器在胸口映出倒计时：6:23:51，"机械心脏还剩这点能源，够讲完我们的故事。"
医疗箱里滚出两支镇静剂，包装印着圣布雷斯学院的校徽。阿尼亚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达米安翻进医务室给她偷退烧药，被警卫追得摔进玫瑰花丛的往事。
"换上这个。"他扔来修女服，内衬缝着东国科研局的通行芯片，"九点有趟运输车前往气象站，那里是毒气发射中枢。"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信？"
"凭你七岁时我送的生日礼物。"达米安撩起左袖，机械小臂内侧刻着褪色的涂鸦——两个火柴人手拉手站在彩虹下。
运输车引擎轰鸣着驶过结冰的路面时，阿尼亚的修女头巾里藏着微型炸药。达米安扮成随行神父，念珠串里缠着信号干扰器。两人膝盖在颠簸中不时相碰，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机械心脏散发的异常高温。
"1992年春天，"他突然开口，"你问我为什么总在实验室窗外徘徊。"
阿尼亚的指甲掐进掌心。那个春天满实验室的樱花都开着不正常的蓝紫色，母亲说那是神经毒气泄漏的征兆。
"其实我在数你叠了多少只纸鹤。"达米安转动着婚戒，"每满一百只，我就偷换掉一瓶毒气原液。"
检查站的红灯亮起时，阿尼亚的读心术捕捉到警卫的疑虑。她突然抓住达米安的领口，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吻了上去。唇齿间渡过的纳米机器人顺着唾液流入警卫的咖啡杯，五秒后监控系统集体蓝屏。
"第七只行李箱，"分开时她喘息着低语，"藏着脉冲武器。"
达米安耳尖发红，机械手指却利落地拧断了车锁。阿尼亚在他背后抿了抿嘴唇——这个吻的咸涩度与十七岁初吻那晚一模一样。
气象站穹顶布满蜂巢状发射器，他们在通风管道里匍匐前进。达米安的机械心脏过载警告不断闪烁，阿尼亚盯着投影在管道壁上的倒计时：2:17:09。
"如果这次..."
"没有如果。"她截断话头，将电磁贴片按在通风口，"就像你十四岁生日那天，说好要炸了父亲的军火库。"
"结果只烧了半个马厩。"
"但救出了所有实验马驹。"
中和剂安装过程顺利得反常。当阿尼亚将最后一块芯片插入控制台时，达米安突然扯开控制室的地板——下面埋着的根本不是毒气罐，而是整墙的克隆体培养舱。每个舱体内沉睡的少女胸口，都纹着西国情报局的鸢尾花标记。
"这才是真正的净化计划。"达米安启动自毁程序的手在发抖，"用你的克隆体携带病毒扩散..."
警报声吞没了后半句话。阿尼亚拽着他撞破玻璃幕墙，从三十米高空坠向松树林。纳米斗篷在空中展开成滑翔翼的瞬间，她听见达米安贴近耳畔的轻叹：
"当年没完成的逃亡，现在补上吧。"
冰雹砸在脸上生疼，阿尼亚却感觉到颈间温热的液体。达米安的机械心脏在背后漏电，合成血液渗透了她的修女袍。他们跌落在结冰的河面上时，东边天空炸开翡翠色的极光——中和剂生效了。
"父亲书房的暗格里..."达米安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有你母亲藏的草莓软糖..."
阿尼亚徒手掰开他胸前的防护壳，机械心脏的能源核心已碎成齑粉。最后两分钟倒计时投射在冰面上，她突然咬开自己的舌尖，将含有读心术基因的血液滴进电路板。
"你疯了！这会导致神经..."
"闭嘴。"她又咬破他的嘴唇，"这次换我给你心跳。"
冰层下的河水开始涌动，晨曦穿透机械心脏炸裂的火光。两百公里外的军部监控屏上，两个依偎的身影逐渐被雪幕吞没，唯有婚戒的定位信号仍在跳动，频率与二十年前实验室里重叠的心电图波纹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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