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渊昏昏沉沉地躺在老旧的架子床上,清瘦的身子上盖着条薄被,只露出小半张冷白到极点的脸,纵然脸颊消瘦得仿佛刀刻,眉目间仍依稀可见清俊脱俗。
不过等死罢了。
他短暂的一生终于要谢幕了。
他本是驻守塑方的节度使,也是平定北疆,荡平叛党的大功臣,却屡遭新皇猜忌,不得不辞官远走,客居异乡。
天道易变,运数难期,该了结的都已经了结,就这么死了,挺好。
窗外蓦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十几个膀大腰圆的精壮汉子簇拥着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闯进院子。
单薄的门板被手下大力推开,撞到墙壁后又被大力反弹。
几个手下蜂拥而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华服男子才大踏步迈了进来。
他居高临下地望向床上单薄的身影,眼神犀利得宛如一只紧紧盯住猎物的鹰。
借着漏进的天光,终于看清了牧渊的脸。
即使已经清瘦至极,那张脸仍然美得惊心动魄,与记忆中的人精准重叠。
卷翘浓密的睫翼在瘦削的脸上投下了两湾黛色,鼻梁秀挺,眉目文雅,就好像新雪里捧出的一缕孤烟,整个人清绝得没有一丝瑕秽。
华服男子身形顿了顿,慢慢地俯下身,墨黑的眸子“腾”地燃起一丝暗红色的幽火。
他猛地一把钳住牧渊下巴,朝上抬起,力度之大似要把颌骨捏碎。
感受到剧痛,牧渊微微睁开眼,清濯的双眸如碎冰初融的水,凛凛透着凉意。
周围的景物皆因他睁眼的动作成了背景,看得华服男子心头急剧一颤。
牧渊先是有些充楞,待看清来人,瞳孔倏然一缩,嘶哑地道:“是你?”
眼前人身形高大威武,面部线条英俊硬朗,眼神如冷电般锐利,夹杂着急不可耐的迫切。
正是当朝天子叶琛。
当年,叶琛去塑方巡查时遇刺,时任节度使的牧渊搜寻多日也没抓到刺客,后来叶琛即位,牧渊知道鸟尽弓藏,功高震主的道理,辞官归隐,却不想如今他病入膏肓,叶琛还是不肯放过他。
叶琛脸上浮起戏谑的笑,眼底却冷得骇人:“没想到吧,我们还能见面。”
他因着激动,手上力度加大,连指甲也泛了白,狠厉的话语一字一句从唇齿间碾出,“你永远也别想逃出朕的手心。”
牧渊痛得蹙起眉头,深深吸了口气,清寒的眼里流泻出一丝讥诮,艰涩出声:“我本就没几天可活,请陛下赐死。”
叶琛笑意倏然敛去,面部近乎扭曲,脖颈青筋凸暴,似在极力抑住胸中汹涌的怒火。
“想死?没那么便宜……”
他骤然松开手,狠狠地将后者掼在床板上。
后脑与坚硬的床板相撞,剧烈的痛楚自脑后袭来,牧渊闷哼一声,眼前一阵阵眩晕,恶心得让他想吐。
昏睡良久使他根本吐不出什么,只低咳了几声就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喘息。
玄色的里衣稍稍敞开,露出一段精致白皙的锁骨,和一小块陷下去的肩窝,被玄衣衬得如莹白的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