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图书馆的玻璃窗蒙着薄雾，沈念用纸巾擦出一小片清明，看到俞明正抱着篮球往这边跑。他黑色卫衣的兜帽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莽撞的乌鸦掠过十一月金黄的银杏道。

"抱歉迟到了！"俞明喘着气冲进自习区，怀里还抱着瓶热奶茶，"给你带的。"

沈念看了眼腕表："第三次补习迟到十七分钟，按照约定......"

"知道知道，多刷一套题。"俞明熟练地掏出皱巴巴的习题册，发梢还挂着汗珠，"今天绝对认真学。"

沈念翻开错题本，荧光笔标记的红色错题触目惊心。上周的月考，俞明的数学依旧在及格线徘徊，立体几何的大题甚至只写了"解"字。

"先从空间向量开始。"沈念在草稿纸上画坐标系，"假设点P(x,y,z)......"

"等等，"俞明突然按住她的手，"能不能换个讲法？比如......"他抓过铅笔，在坐标系旁边画了架飞机，"这是轰炸机，要从A点飞到B点，中途要避开这个圆锥形的防空区......"

沈念愣住了。铅笔尖在纸面快速游走，导弹轨迹化作抛物线，防空区域变成旋转的二次曲面。当俞明用战机俯冲解释向量夹角时，她终于明白这个少年眼中的数学，从来不是静止的公式。

"所以这个二面角，"俞明用尺子比划机翼倾斜度，"其实就是战机翻转时的......"

"我懂了。"沈念突然打断他，抽走草稿纸重新画图，"你缺乏的不是空间想象，是代数转换能力。"她在坐标系旁写下音乐符号，"把xyz轴看作钢琴的低中高音区，坐标变换就是移调......"

窗外的暮色渐渐晕染玻璃，他们的草稿纸叠成小山，写满函数与音符的奇妙联觉。当俞明第三次用吉他品柱解释等差数列时，沈念终于笑出声："你该去编教材。"

"那不行，"俞明转着笔，"我的智慧只属于沈老师。"

这句话让空气突然安静。沈念低头整理笔记，发丝垂落遮住泛红的耳尖。俞明慌忙打开奶茶，吸管戳了三次才对准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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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试前夜，沈念收到俞明的短信：「最后一道大题，用琴键记忆法真的管用！」附带照片里，他对着镜子比耶的手势映在窗上，窗外是缀满星辰的夜空。

批改试卷时，李老师特意把俞明的卷子抽出来。曾经空白的压轴题区域，此刻爬满工整的推导，甚至在角落画了架小小的三角钢琴示意受力分析。

"进步很大啊。"李老师举起82分的试卷，"俞明，来办公室。"

走廊里，俞明捏着试卷的手微微出汗。他以为会听到"别骄傲"之类的训诫，却见李老师拉开抽屉，取出贴着动漫贴纸的护手霜。

"帮我把这个给沈念。"李老师推了推眼镜，"她每天写板书，手指都开裂了。"

俞明愣在原地。原来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沈念辅导他时总不自觉摩挲指尖，粉笔灰嵌进细小的裂口，像白瓷器的冰裂纹。

"您早就知道我们在补习？"

"钢琴室的监控拍到你们用节拍器讲数列。"李老师露出难得的笑意，"教导主任本想制止，我说这是跨学科教学创新。"

俞明攥紧护手霜，薄荷味的凉意渗进掌心。他突然想起上周的雨天，沈念在图书馆睡着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那瞬间他鬼使神差地数她的呼吸，发现和肖邦夜曲的节奏惊人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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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放复习资料那日，林妍抱着试卷穿梭在课桌间。经过俞明座位时，她手腕轻抖，一沓资料雪花般散落。

"哎呀，不小心。"林妍蹲下身，慢条斯理地整理纸张。当她起身时，俞明桌面上依然空空如也。

沈念霍然站起。她今天戴着俞明送的护手霜，柑橘香随着动作漾开："少了一份。"

"是吗？"林妍眨眨眼，"可能数错了。"

"需要我帮你重数吗？"沈念抽走她怀中的资料，指尖快速翻动，"高一到高三的数学公式汇编共87页，这里只有86页。"她举起缺页的那叠，"第47页向量公式不见了。"

林妍脸色发白。谁都记得俞明上次月考就栽在向量题。

"或许夹在哪里了？"沈念走向林妍的座位，从她笔袋抽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页，"真巧，第47页在这里。"

全班哗然。俞明看见沈念的手在颤抖，不是恐惧，而是压抑的愤怒。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总是安静的女孩身体里，藏着比他想象中更炽烈的火焰。

"为什么？"放学后俞明拦住林妍。

夕阳把走廊染成橘红色，林妍的冷笑像刀片划过绸缎："你以为她真是天使？等着看吧，她藏着的秘密会让你恶心。"

这句话像颗石子投入深潭。当晚补课时，俞明发现沈念的药盒换了位置，从书包夹层移到了最深处。当他要碰掉落的水杯时，她突然应激般抢过，药盒在拉扯中掉出，滚出一瓶英文标签的药瓶。

沈念瞬间面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