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灰在夕阳里飘得让人心烦。我用力擦着黑板，袖口蹭满了白色粉末。值日表上左奇函的名字被人用红笔涂改成"左狗"，我盯着那个扭曲的"狗"字，指甲不自觉地掐进黑板擦的海绵里。
"陈淼？"体委在门口探头，"器材室钥匙挂门锁上了，左学长说让你去清点篮球。"
我手里的黑板擦"啪"地掉在讲台上。窗外闷雷滚过，远处体育馆的铁皮屋顶被风吹得哗啦响。"他自己怎么不去？"
"他说要参加学生会..."体委话没说完，一道闪电劈下来，照得钥匙串上的金属反光刺眼。暴雨前的风灌进教室，值日表哗啦啦翻卷，那个"狗"字像在咧嘴笑。
走廊灯突然全灭了。我摸黑走到器材室门口时，雨已经下得像有人在天上泼水。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两圈，铁门发出生锈的吱呀声。霉味混着橡胶垫的味道涌出来，我打了个喷嚏。
"有人吗？"我的声音被黑暗吞得干干净净。突然"咣当"一声，背后的门被风猛地带上，锁舌弹回的声响让我后颈汗毛直立。
手机屏幕亮起的蓝光里，看清是交接表被雨水泡烂了。纸浆黏在我指尖上时，屋顶漏下的雨滴正好砸在眉心。我踹了一脚铁门，回声震得头顶篮球架微微摇晃。
"左奇函你他妈——"
"骂人可不好。"带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是皮鞋碾过水洼的声响。闪电亮起的瞬间，我从门缝看见他校服衬衫湿透贴在背上，头发还在滴水。
铁门突然被踹得剧烈震动，锁链哗啦啦响。"往后退。"他的声音比雨声还哑。第三下踹门时，生锈的铰链终于崩开，门板擦着我鼻尖砸在墙上。
左奇函喘得比我还厉害，领带松垮垮挂着，第二颗纽扣不知崩哪儿去了。他伸手来拽我胳膊，我后退撞到跳马箱，器材室突然全黑了——停电了。
"你策划的？"我摸到个羽毛球拍横在胸前。
黑暗里他的呼吸声顿了一下。"我有病冒雨来捉弄你？"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我手背上，带着铁锈味。他肯定又咬破嘴唇了，这个神经病。
体操垫的霉味突然浓起来，他扯着我往角落退。屋顶漏雨变成小瀑布，我甩开他的手时，膝盖撞上金属柜角，疼得倒吸冷气。
"别动。"他声音压得极低，热气喷在我耳后，"篮球架要倒。"
轰隆一声雷响，整个铁架子真的朝我们这边倾斜。左奇函猛地把我扑倒在垫子上，后脑勺撞到他手掌的瞬间，体操垫里的弹簧硌得我腰生疼。他整个人烫得像火炉，雪松香水混着血腥味往我鼻腔里钻。
"叫哥哥就放过你。"他掐着我下巴的手在抖，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胸腔震动传到我背上。有冷汗滴在我脸上，凉得吓人。
我摸到他额头时差点惊叫出声——这温度绝对超过39度。他羽绒服拉链硌着我锁骨，我胡乱摸到拉链头往下拽，黑暗中突然响起布料撕裂声。
"你..."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应急灯就在这时突然亮起。刺眼白光里，他睫毛上的雨珠亮得像碎钻，瞳孔因为高烧微微放大。
我手里攥着半截泡烂的纸条，是从他口袋掉出来的。交接表上模糊能看清"左奇函"三个字，但后面被雨水晕开的字迹像是"...别去"。
门外手电筒光晃过来时，他迅速用羽绒服裹住我。"别误会，"他低头咳得眼眶发红，"怕你感冒传染我。"
他衬衫领口露出截红绳，挂着个小小的银质口琴。我鬼使神差伸手碰了下，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喉结重重滚了滚。
"左奇函！"教导主任的喊声由远及近。压着我的人突然卸了力气，滚烫的额头抵在我肩上。
"钥匙..."他呼出的热气灼着我颈侧，"是班长给我的..."
走廊脚步声快到门口时，他猛地撑起身子，却踉跄着跪倒在垫子上。我下意识去扶，摸到他后背全是冷汗。应急灯照着他发白的嘴唇，嘴角还挂着点血渍。
"你..."
"闭嘴。"他扯开领带缠住手掌渗血的伤口，抬头时眼神却突然凝固在我身后。我转头看见摇摇欲坠的篮球架，最顶端的螺丝已经崩飞两颗。
左奇函突然把我往门口推，自己转身用肩膀抵住倾斜的铁架。金属断裂的脆响里，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羽绒服袖子被钢条划开道口子。
"走啊！"他扭头吼我时，一绺湿发黏在惨白的脸上。教导主任的手电光柱扫过来，正好照见他脚下积水中飘起的淡红色——血顺着他的指尖在滴。
我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篮球狠狠砸向警报按钮。尖锐的警笛声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时，左奇函终于脱力滑坐在地上，却还死死顶着那个随时会塌的架子。
"陈淼..."他咳嗽着叫我名字，染血的手指在垫子上划了道线，"过界了。"
警报器的红光里，我看见他对我做了个口型。雨声太大，但我分明看清了——他说的是"妹妹"。
[未完待续]器材室的警报声刺得我耳膜生疼，左奇函却在这时突然笑了。他染血的指尖还抵着摇摇欲坠的篮球架，嘴角却扯出个虚弱的弧度："这么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我抓起地上的羽毛球拍砸向警报器，塑料拍柄在铁柜上撞得粉碎。碎屑溅到他脸上时，他睫毛都没颤一下。
教导主任的脚步声停在门外，手电筒的光从门缝漏进来。左奇函突然抓住我手腕往他怀里带，我踉跄着扑过去，鼻尖撞上他湿透的衬衫。血腥味混着滚烫的呼吸喷在我额头上："配合下。"
门被撞开的瞬间，他整个人压在我身上，手指却悄悄抵住我后背写了几个字。我还没辨清笔画，就听见主任的怒吼："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左奇函咳嗽着撑起身子，领带垂下来扫过我脸颊。他手背的血蹭在体操垫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老师...器材架要倒了..."
"胡闹！"主任的手电光扫过左奇函惨白的脸，突然顿住了，"你发烧了？"
我这才发现他脖颈后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校服领口都被汗浸透了。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却在迈步时膝盖一软。我下意识伸手去扶，被他整个人带得跪倒在垫子上。
"陈淼同学，"主任突然把矛头转向我，"你知道左奇函今天请了病假吗？"
我僵住了。左奇函的指尖在我掌心轻轻一划，痒得我差点松手。他声音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是我让她来帮忙...清点器材..."
主任狐疑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来回扫视。左奇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都在抖。我看着他后颈凸起的骨节，鬼使神差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这个动作让主任的表情松动了几分："医务室！现在就去！"他拽起左奇函的胳膊，又扭头瞪我，"你也一起！"
走廊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左奇函的脚步越来越沉。在拐角处他突然拽住我袖口，滚烫的指尖在我手腕内侧点了三下——和刚才在器材室写的笔画一模一样。
医务室的门被主任踹开时，左奇函终于撑不住往地上滑。我抢在主任前面架住他，他滚烫的额头抵在我肩上，呼出的热气灼得我锁骨发烫："...纸条..."
校医掀开他衬衫下摆时我倒吸一口冷气——后腰大片淤青已经开始泛紫，肯定是刚才抵住篮球架时撞的。酒精棉擦过他渗血的掌心，他疼得咬住下唇，却还冲我眨了下左眼。
"39度8！"校医的体温计举到灯光下，"怎么现在才来？"
主任狐疑地看向我。左奇函突然在被子下勾住我的小指，烧得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我俯身时听见气音："钥匙...是班长..."
校医推着输液架过来时，左奇函已经半阖上眼睛。他烧得通红的脸陷在枕头里，右手却固执地伸向我的方向。我盯着他腕骨上那圈被领带勒出的红痕，突然想起器材室地上那张泡烂的纸条。
主任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皱眉看了眼来电显示往外走。门关上的瞬间，左奇函的手指突然收紧，把我往病床边拽。他烧得迷迷糊糊还在嘟囔："...别信班长..."
"你说清楚！"我压低声音去掰他的手指，却摸到他掌心一道新鲜的伤口——是刚才写字的笔画。校医转身拿药的间隙，他忽然睁开眼，瞳孔因为高烧亮得吓人："...三点..."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左奇函猛地松开我的手。班长推门而入时带进一阵冷风，他眼镜片上还沾着雨珠："主任让我来照顾左学长。"
左奇函的睫毛剧烈颤动起来。班长伸手要接输液瓶时，我看见他袖口沾着一点红漆——和值日表上涂改"左狗"的颜色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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