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天气阳光充足,微风不燥。很适合白栀子出去走走,散散心,看看日出。
姥姥刘长英上楼顶晒床单的时候,路过栀子房间,在门外顿了顿,最后还是用最委婉的语气和慈祥的态度喊了几句她:“栀子,开开门。别总是把自己当孤僻对待,去楼下小道转一下吧。”
“今天天气很好,多吸纳一些阳光对身体有好处,你能做到吗?”姥姥喊话喊到“吗”的语气忽然稍微变得有气无力,但刘长英对她也没有做过多的教诲,只是再顿了顿,看着白栀子迟迟没有回复,刘长英最终还是边苦恼边叹气地离开。
姥姥离开后,时间仿佛是在这一刻凝滞。房间里传来一丝橡皮摩擦声,原来白栀子早已睡醒。
她坐在书桌前,手中握紧一根黄色油画棒,她在心中构造的丰富世界正蓄意待发,想来想去,脑海浮现出的画面却卡得闪退,根本就无法集中精神。
她着急,急得想要发脾气。
但越是这样,她就越思考不出来。脑子里就像安装了一块废旧电池,一直闪不出来那个想要的画面。
她彻底急了,她拿那块焦糊色的橡皮往纸面上使劲儿擦,纸面被橡皮越擦越黑,直到被擦破一个窟窿为止。
那个窟窿对着白栀子的眼睛,她直视着,窟窿似乎正在嘲笑她。白栀子一把怒放在心底燃烧,直接揉成纸团丢进垃圾桶。
她不知道这一天对她来说意义很大,也许她将会在这一刻结交新朋友,又或她仍处于一个封闭心房内没有释怀,新朋友什么的对她的心思都枯燥乏味了。
而在隔壁三楼阳台,这个看似普通人的顾晨,隐藏实力超越普通人的三倍。他的动作一如往来,刚好都碰壁吻合了,之前试过好几次洗漱也是这样的动作。
白栀子抬头望去,走到自己的窗台边站着,没等顾晨转身把她一瞧,她自个儿便主动喊了一声病弱中音:“你是谁呀?”
白栀子缓缓地蹲下来,她看着自己这边地上的蓝色折纸,又看看对面那个男生。
“原来他带着耳机。怪不得听不到我叫他。”白栀子内心独白很坦诚,也不是自己想到什么说什么。
而对面的男生洗完漱后,向白栀子那边望去。他又像往常一样,嗨一声,接着就摆摆手,这就算问好了。
白栀子行为很果断,她向前猛地把窗帘闭拢,外面的阳光透不进来,让整个室内显得阴阴暗暗。
那些排列有序的千纸鹤就像待命的小兵一样,随时都可以出发。
白栀子回到在书桌前,她随便找了一本书籍,扒在桌上假装地阅读。过了好一会儿,白栀子听到对面传来一丝丝模糊的喊声。
她很想一探究竟,想亲身了解到对面那个男生是什么来历,她犹豫了一下,但她开始主动了。
脚步轻缓移步过去,她闭着眼,手颤抖着慢慢地拉开窗帘。
顾晨还站在阳台上,他的动作持续到现在,发现白栀子露头了,笑了起来。他指着窗台上的千纸鹤,嘴巴装哑,让白栀子一头雾水,她听不清他说话,只有呆呆地看着他。
顾晨急了,扒在那边的阳台护栏使劲儿喊,声音压得很低,但逐渐扩大:“你能折一只千纸鹤给我吗?给我吗——”
声音有点大了,刺得白栀子耳朵生疼。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哐当”一声撞到了身后的纸皮箱,主要是她站不稳,平衡感没了。箱子里面的折纸散落了一地。
顾晨不说了,他苦笑了一下,抓起头发接着就是挠一下头,他意识到他对面这个女孩,也是不一般的女孩。顾晨怎也想不到,白栀子虽说是不一般,但她特别的是被病魔缠身,只是近几年才稳定下一些正常人法则的情绪。
这时,白栀子似乎听懂了顾晨的内心想法。她取出一张她最喜欢的天蓝色折纸,对准窗户,对准顾晨的眼睛,她开始按照之前的思路折起来,手指在纸上灵活舞动。
五分钟的时间就折好了,快得无人能敌。
顾晨看见一只新折的千纸鹤,眼睛雪亮了。他冲白栀子用力点头,好像在赞赏和鼓励她一番。自己转身跑进屋里,然后又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幅用黄色蜡笔画的画。
是一个太阳!歪歪扭扭的,他可能画了个日出吧!
男生把太阳举过头顶,使劲儿晃了晃……这一切,似乎在暗示着什么。顾晨又指向白栀子手中的千纸鹤……似乎证明了他在跟自己问好呢。
单单只是问好吗?
白栀子看着顾晨举过头顶的“太阳”,线条歪斜,构图扭曲,就是画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它没上色罢了。
白栀子去年都是半个月的时间足不出户。她缺乏与人交流的机会,从而影响到她的沟通能力得到障碍,连最基础的早上和晚上问好都区别不开,她的内心世界尽管多姿多彩,过客在现实世界里一片阴霾,她的人生,至始至终也依然被这个侵扰到她自尊的疾病搞得浑浑噩噩。
白栀子最近从未有过与人打招呼,不说陌生人,家属,她的姥姥是她最亲的人,都没有过一句“早安”。
顾晨带着满心好奇地从阳台门走出,随着顾晨的背影消逝,白栀子拿住手中的蜡笔在纸上画圆,其实她是在模仿少年画太阳。
起初她用圆规画了一个正圆形,看着很舒服却让她感到很别扭。然而她丢掉圆规,徒手画圆。这次她画出来的圆歪歪扭扭,她咬着嘴唇,继续在这个歪曲的圆形上补充一点小细节。
这个歪斜的圆形画完后,她的主意本是画太阳,却在一念之间不想涂色了,而正在这个时候她的内心起伏不定,有些焦虑得想哭。
一会儿,姥姥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进来:“栀子,在干什么呢?”
白栀子吓得手一抖,蜡笔在纸上飞了,划出长长的一道笔痕。她赶紧把纸揉成一团,塞进屁股底下。
刘长英端着碗走进来,豆浆的香味跟着飘进了室内。“快吃吧,早饭都凉了。”她把盛在碗里的油条一手搁在书桌上,又发现地上满地垃圾,姥姥没有说道,只是笑着弯腰捡起地上的垃圾。
姥姥捡垃圾的时候哼着小曲儿,阳光照在她背上,姥姥的影子落在地板上,让白栀子看见……觉得这个影子似曾相识。
刘长英一边嘀咕一边收拾东西走出房门。出去前她说隔壁新搬来的大学生会弹吉他:“昨天搬东西的动静可大了。刚才我还听见他弹了几句,真好听。”
白栀子咬着油条的嘴忽然停住,发现对面阳台那个特别的少年不在了。只有衣物晾在衣架上随风轻轻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