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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下

柿树

“我能问问那个挟持我的人到底做了什么吗?”话在心里压着,不问出来始终惴惴不安。

       脖子上的刀口重新长了起来,渐渐愈合成一条细弱的疤,就和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那刀很利,刚割开时候的痛觉并不清晰,但烙在人的脑海里,就发出滋滋的声响。

       合起来的疤痕也成了绕颈绳,不知何时就收紧一下。似伪装成死水的深潭下涌动的涡旋,是午夜梦回时叫不出声的心有余悸。

       令人窒息。

       “缅甸的毒枭,常年盘踞在边境。与境内团伙勾结,往内地贩毒。”铁路挑拣了些能说的部分讲给你听。

       他面色如常,下颌却线紧绷着。因那每一个字的背后,是黑洞洞的枪口,是泛着腥气的血迹。

       非要去说,千言万语或道不尽。可他们必须缄默。从留在A大队的那一刻起,他们每个人都是一样的磊磊青石。砖石或许会粉粹,但筑起的长城坚不可摧。

       他们必须泯然众人,他们必定出奇制胜。

       是使命如此。

       在铁路的简短叙述中,那人的轮廓被重新勾勒,与孩提时的记忆形成一块变动的光栅,不同时空变幻着角度,将两条人影不断重叠在一起又撕扯开。

       你只觉头晕目眩。

       “他该死。”绕颈绳再一次收紧,勒得人几欲喘不过气,却还要哽着嗓子用尽力气,“贩毒和吸毒的人,都该死!”

       在偶然爆开的火星里,铁路听见你说,“我爸爸就是吸毒死的……”

       发白的面色映着灶膛里的红光,像是来自地狱的业火。

       “那时我妈妈得了肿瘤,恶性的,得去省里治。可他戒不掉,拿了东拼西凑的救命钱去买那东西吃。”       

       “他是怎么死的?”

       “吸完了发昏,跑出去摔进水坑里头淹死的。”

       那水坑,还不到鞋底深呢。

       是苍天有眼,你想。

       “所以你现在知道我家为什么搬到山上住,他们又为什么爱传我家的闲话了吧。”抿着嘴角,空洞洞神情里硬扯出来的笑,在红光下便显得有些凄异,“不怨你,真的。不管我做什么,总会有人会说三道四的。”

       尖厉掩盖着哀恸。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个半大孩子的脸上,让人揪心。       

       “好了,好了……”

       带着温度的手安抚性地一下一下抚在绒绒的发鬓上。

       “你做得已经足够好了。”

       或许是说给面前的姑娘,又或许……是说给自己听。

       这世上有太多阴暗之处需要光,但太阳却只有一个。军人和医生一样,救不了所有人。如果还有什么是他能帮一把的——

       “姑娘,你想要继续念书吗?”

       少年人的自尊心在某些时候总表现得特别敏锐。在铁路表达了愿意出钱供你继续念书之后,你当时是怎么回复的来着?

      —— “解放军叔叔,你也觉得我很可怜吗。”

       性格比这更执拗的士兵铁路也见过,可面前这个孩子,她不是他的兵。他无法用训练特种士兵的方式,去打碎那些敏感脆弱的神经,让人一沉到底、低进尘埃里,再从尘埃里开出崭新的花来。

       早就习惯了被小南瓜们背地里骂“铁石心肠”,可在面对这个孩子的时候,铁路不想那么残忍。

       “你没有必要那么想。就当……是我的一点惜才之心。”

       “可我凭什么白用你的钱呢。叔叔,乞丐才可以心安理得地把手心朝上的。”

       你不再看他,转而麻木地开始烧锅。头一天晚上,你和奶奶商量着,把鸡给杀了。

       “人各有命,是我自己本来就不想念了。再说我出去上学,奶奶谁来照顾呢。”

       “我明白了。”铁路没有再执着。

       习惯了武装自己的孩子总是格外要强,要强到外人的任何一点好意都会让她担心自己还不起。可他不希望她就此失去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一个合格的指挥官应当有着不止一套备战策略,有些事情也许可以迂回着解决。

       不知不觉又摸到脖颈上伤痕的手在这一次被铁路精准地捉住。你下意识就要把脖子往衣领里面埋,却听他说:“别躲,我看看。”

       睫毛不断地眨动,你自卑于这条丑陋的痕迹,“太难看了……”

       还好奶奶看不见,你至今都未和她提过那天遭遇的险情。

       “难看什么。”铁路忽而从灶边拣起一根烧得碳化了的秸秆,“唐朝曾有梅花妆风靡一时,只因上官婉儿用它来点眉心的疤。”

       草木灰在疤痕下面画出一颗五角星,远看过去竟成了条“项链”。

       “要我看,这是你英勇的勋章。可它究竟是什么,那取决于你希望它是什么。唯一不变的是,它绝不丑陋。”

       从未有人轻抚过你的伤疤,夸奖你做得已经足够好;从未有人站在你身后,告诉你伤痛其实可以不用隐藏。你只以为自己身后是没有人的,因而竖起高高的篱墙。       

       可他就这么乘着直升机降落下来,似从外面世界破空而来的一支箭矢。划开陈旧的天幕,一把将你救起。从歹徒刀下,从一筹莫展的生活里。

       军人也许不知道,在上下求索的路上,山间溪流会因他而改道,终澎湃着进入江河,汹涌汇成何种新生。

       你再没有刻意去遮掩过那条疤。

       而那疤痕却像故事中伊甸园里诱人去吃苹果的蛇。游走在肌肤之上,吐着猩红的信子。在每一个眼神或者肢体的密切接触间,盘踞进胸腔,用分泌着毒液的獠牙撕咬起怦然跳动的心。

       那是什么感觉?你尝试过从这些年积攒下的有限的情感中去搜寻,却一无所获。

       你只希望他是父亲,却又绝不仅仅是父亲。

       想来,你是贪婪的。

       贪婪到妄图一口气弥补起十几年来破碎掉的每一寸。如干涸之地偶遇甘霖,肆无忌惮地从他的身体里汲取着旺盛的生命力。不知节制地使用着年长者的眼睛去见那大千世界,即便是望梅止渴。

       因而当铁路此后提到你那时夺刀的勇气时,你选择了沉默。

       你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做到第二次。

       无所有者无所畏。

       你开始感受到怕。怕一个突如其来的人会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再消失在你的生命里,杳无踪迹。

       这是一种全新的情绪。

       它叫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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