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藏海又如往常般端着食盒进来,紫檀木的托盘上摆着三菜一汤,都是她往日爱吃的口味。
庄之瑶斜倚在榻上,连抬眼瞧他的力气都懒得费。双手软得像没了骨头,她连银箸都握不住,只能任由藏海坐在榻边,一勺一勺地喂到唇边。
温热的米粥滑过喉咙,庄之瑶看着他眼底那抹小心翼翼的温柔,只觉得讽刺得厉害。这人一边用软筋散困着她的身,一边又摆出这副嘘寒问暖的模样,藏海究竟那一面才是真的你?
庄之瑶忽然开了口,声音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沙哑,却字字像淬了冰
庄之瑶你爱上杀父仇人之女
庄之瑶这般行径,当真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亲人
庄之瑶微微偏过头,目光直直刺向藏海,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庄之瑶藏海,我真是看不起你
藏海端着白瓷汤碗的手猛地一顿,琥珀色的汤汁在碗沿晃出细小的涟漪。他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痛楚,又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闪过几分狼狈,随即又被一层厚厚的冰壳覆住。沉默片刻,他才缓缓抬眼,声音平淡得像一潭死水。
藏海在我眼里,你从来都只是我的爱人,不是别的
庄之瑶被这一句话堵住了心口,突然她低低地笑出声来,那笑声里裹着无尽的悲凉与自嘲。
庄之行肩上的伤刚结痂,便依着平津侯的授意奔赴武科举考场,最终竟被点了武状元。
庄之行跨马游街那日,红绸缠臂的他迎着满城喝彩,只觉胸口热血翻涌,全然不知自己头顶的状元桂冠,原是父亲买通考场的官员而来的。
平津侯借着这桩喜事,顺势将庄之行扶上了世子之位。祠堂里的牌位悄然换了次序,沈宛的灵位被前来上香的蒋襄看个正着。她指尖抚过冰冷的牌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侯爷这是要彻底放弃她们母子的痕迹了。
积压在心底的怨愤轰然爆发,蒋襄攥着衣袖转身离去时,眼底已燃起决绝的火焰,她决意要在朝堂之上,将平津侯的龌龊事一一抖落。
与此同时,藏府深处,庄之瑶仍被软禁在房中。藏海对外只说夫人染了急病需静养,几句轻描淡写竟也糊弄了侯府来人,唯独庄之行半分不信。他揣着满腹疑虑寻到藏海,青砖铺就的厅堂里,茶香袅袅漫过两人之间的沉默。
“我有秘密与你交换,”
庄之行按捺着怒意,掌心在袖中攥得发紧。
“放瑶瑶回家。”
藏海执杯的手微顿,青瓷茶盏在指间转了半圈,淡淡摇头。
软的不成,便只能来硬的。庄之行猛地抬眼,声音里淬着冷意。
“我知道你的第三个仇人是谁。”
藏海的目光骤然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对方。
藏海是谁?
“把瑶瑶交出来,我便告诉你。”
藏海你确定要将她带回侯府?
藏海放下茶盏,茶沫在水面漾开细碎的涟漪
藏海以你如今的能耐,当真护得住她?
庄之瑶愣住,父亲最近越来越器重他,并且还把他扶正为世子,自己又得了武状元的功名,满朝文武谁不高看一眼,怎会护不住亲妹妹?他望着藏海,眼里满是不加掩饰的自信。
藏海见他这副模样,忽然勾唇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藏海侯府的血雨腥风已在眼前,她回去不过是羊入虎口
藏海留在我身边,才是最稳妥的去处
庄之行被噎得说不出话,胸中怒火愈发炽烈。他本是真心要吐露第三个仇人的身份,可这人竟敢囚禁自己的妹妹!一股邪火直冲头顶,他咬着牙信口胡诌。
“那三人是东夏国的女王。”
藏海瞳孔骤缩,指尖猛地掐进掌心。庄之行看着他凝重的神色,心中掠过一丝报复的快意,转身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