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迟了半生的道歉从庄芦隐口中溢出时,庄之瑶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豆大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夺眶而出,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砸在沾满尘土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过往的种种在脑海中翻涌,那些积压在心底的委屈、愤怒与痛苦,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却又在 “对不起” 这三个字里,掺进了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茫然。
支撑着庄之瑶的最后一丝力气彻底消散,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就在她即将摔倒在地的瞬间,一道熟悉的身影快步上前,稳稳地接住了她的身躯。
藏海轻轻扶着她的肩,声音里满是疼惜。
藏海瑶儿
庄之瑶靠在他怀里,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眼泪却哭得更凶了。
即便庄芦隐已经死了,那份恨意依旧存在,她恨庄芦隐为了所谓的庄家荣耀,纵容主母害死母亲;恨他为了权力利益,逼迫她嫁给不爱的人;恨他从未尽过一天慈父的责任。
可偏偏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却说出了 “对不起”。这三个字像一根细针,扎在她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让她连恨都变得不那么彻底。
平津侯的死讯,终是为皇城前那场裹挟着血与火的混战画上了句号。
尘埃落定后,庄之行被皇帝派往边疆驻守;庄之瑶因已嫁作人妇,得以幸免于罪;而藏海,凭借赵秉文的举荐,成功升迁至工部侍郎,仕途踏上了新的台阶。
庄之行离京当日,兄妹二人并肩站在沈宛的墓碑前给母亲上香,也是在此时,庄之瑶才知道,原来庄之行早就知晓母亲的真正死因,并且他还和藏海做了个交易。
没了软骨散藏海再也关不住庄之瑶,而他,也早已没了囚禁她的心思。
在庄之瑶面前,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心计都彻底摊开。是自己害死了她的父亲,如今她又很可能随着庄之行一同前往边疆。
想到这里,藏海攥紧了拳,心里满是不甘,却又无计可施,如今他早已没有任何理由开口挽留。
庄之行被关押的那几日,庄之瑶虽仍暂居藏府,却始终冷着脸,别说对藏海,就连对他身边的仆从,也未曾给过好脸色。
于是,藏海只能日复一日地站在她的屋门外,像个无措的孩子,守着一份渺茫的希望。
一旁的高明看着藏海这副模样,急切着。
“我说小海你呀,总在人家门外站着有什么用?你倒是进去跟她说啊!告诉她你不想让她走,你想挽留她!”
藏海转过头,脸上满是为难,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躁与无力。
藏海 怎么挽留?说到底,是我诓了她
藏海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带着欺瞒,更何况,我还害死了她的父亲……
藏海 我若是进去,只怕她第一时间,就会把和离书甩在我脸上
高明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给他一丝安慰。
“你也别把事情想得太糟。当初我把庄之瑶带到蒯家,跟她诉说当年的真相时,她可是为你掉了眼泪”
“看得出来,她心里对你,还有情分在”
藏海闻言,眼中先是闪过一抹微弱的星光,可转瞬之间,又被浓重的灰暗覆盖。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沙哑。
藏海可瑶儿不会原谅我的
藏海 如果她想要自由,想要离开这里,我…… 我尊重她的选择
屋门内,庄之瑶正捏着手中早已写好的和离书,门外藏海的每一句话,都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庄之瑶咬着唇,心里开始有了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