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番外）

解剖课的铃声响起时，卡尔正用镊子夹起第三块肋骨标本。晨光透过百叶窗，在森白的骨面上切割出细长的光斑，像某种隐秘的摩斯密码。他第一千零一次调整角度，让骨骼的阴影恰好指向摄影社的窗户——这个位置能看见约瑟夫给新生讲解相机结构的侧影，金发在阳光下如同融化的琥珀。

"卡尔同学，"艾米丽突然凑近观察台，"这块耻骨你擦了二十分钟。"

镊子尖在骨骼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卡尔推了推滑落的眼镜："...钙质氧化测试。"

他的笔记本摊开在旁，最新一页写着《尸斑与光照角度的关联研究》，但素描部分分明是约瑟夫调试三脚架时微蹙的眉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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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分的暗房最安全。卡尔把门反锁，从标本袋里取出珍藏的"研究材料"：半块约瑟夫吃剩的樱桃糖包装纸（上周三实验室垃圾桶）、一根缠着金发的棉线（摄影社门把手上采集）、还有七张被遗弃的测试相纸（显影失败但留有轮廓）。

红灯下，他用解剖刀小心刮取相纸上的银盐颗粒，这是《影像残留物质分析》的正当研究——如果忽略每张照片角落标注的"J.D.2023.5.7"之类字样的话。

门锁突然转动的声音吓得他打翻显影盘。约瑟夫倚在门框上，镜头盖在指尖转得像枚粉色硬币："殡葬社最近对摄影化学感兴趣？"

"酚类物质对尸僵的影响。"卡尔迅速用《防腐剂手册》盖住相纸，却忘了摘下手套——橡胶制品上还沾着从约瑟夫座位上偷来的铅笔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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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祭前夜，卡尔在标本室加班到凌晨。月光把解剖台镀成水银质地，他鬼使神差地拿起电话，拨通了摄影社活动室的内线。

"喂？"约瑟夫的声音带着睡意。

卡尔屏住呼吸，听筒里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三秒后，他轻轻挂断，把脸埋进掌心。这个月第七次了，每次都以同样方式开始，同样沉默结束。

他不知道的是，活动室的黑板上写着《卡尔观察日志》：

- 5/21 偷走我桌上的铅笔（已标记荧光剂）

- 5/23 在解剖室窗口停留17分08秒（新纪录）

- 5/25 第7次无声电话（呼吸频率与上周四图书馆偶遇时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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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典礼那天的暴雨来得突然。卡尔站在储物柜前，指尖抚过那个贴满"显影液"标签的金属盒。里面整齐码着四十二张车票，全是每周三下午三点十五分开往约瑟夫家方向的班次——他从未搭乘，只是习惯性购买。

窗外，金发少年正冒雨跑向出租车，怀里紧抱着相机包。卡尔下意识摸出手机，在对话框里输入又删除：【镜头盖在我这里】。最终只发出条殡葬社群公告：【今日福尔马林库存检查】。

雨幕中，出租车碾过水洼，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卡尔的白大褂下摆。标本室的座机突然响起，他冲回去接听时只听到忙音，显示屏上留着"摄影社-约瑟夫"的未接来电记录。

卡尔慢慢蹲下来，把脸埋进沾着雨水和消毒剂气味的袖口。解剖台上，那枚樱粉色镜头盖在雷光中闪烁，内侧刻着的小字终于清晰可辨：【给总是假装看标本的你】。

（后来新生间流传着怪谈：午夜解剖室会出现翻动笔记的幽灵。而校工总在摄影社废片桶里发现相同的测试照——灰发少年隔着玻璃望来的侧脸，对焦永远模糊得像场未完成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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