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崖风如刀,刮过陈祭的脸颊。
此刻的她,正悬挂在长白山某处悬崖的一棵枯树上,随着风的节奏微微晃动,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人,果然无法共情几小时前的自己。
几小时前,她与1756一路西行,发现了一片隐藏在群山环抱中的巨大冰湖。
湖面幽暗,如同镶嵌在雪白大地上的一块墨色琉璃。
更令人心悸的是,冰层之下,隐约封冻着数具姿态扭曲的尸体,以及一些纠缠盘绕的蛇蚁和形状古怪、难以名状的生物。
它们被永恒地凝固在透明的牢笼中,保持着死亡瞬间的狰狞。
1756兴奋地指出湖心深处的异常。
陈祭仔细观察四周,发现这里的山势走向与冰封结构,竟隐隐构成一个天然的封禁阵法。
就在这时——
【进度——15%】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陈祭挑眉,心道:所谓的秘密,就是指这种地方?
然而,信任这个“缺德导航”是她犯下的最大错误。
在1756信誓旦旦地指引下,她一脚踏空,坠入了未知的深渊。
下坠时,腰间那看似坚韧的链钩在巨大冲力下崩然断裂,手中借以缓冲的石木也因力道过于猛烈而碎裂,反噬的力量瞬间让她的左手骨骼尽碎,皮肉模糊,变成了一团不忍直视的“马赛克”。
陈祭看着自己不成形状的左手,第一个念头竟是:没有痛觉,真好。
想包扎,却无从下手。.JPG
1756在她脑海里哗哗大哭,˃̣̣̥᷄⌓˂̣̣̥᷅。
吵得她心烦,更想死了。
她挣扎着从枯树上翻身跳下。
落地瞬间,脚下仿佛有什么东西骤然聚集又飞速散开,如同退潮般的黑色涟漪,这诡异的感觉加深了她求死的念头。
然而,当她看清深渊底部的景象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
深渊之底,并非坚硬的岩石,而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不断蠕动的虫潮!
五彩斑斓的甲壳在黑暗中散发出微弱的荧光,形成一片诡异而黏腻的“地毯”。
系统改造后的身体让她的视力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依旧清晰,纤毫毕现。
她能感觉到靴底传来的强烈触感——软、黏、腻,以及虫子被踩破时流出黏液那令人作呕的濡湿感。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尤其是1756这条软体蛇,吐着蛇信,死死缠绕在她的右手腕上,冰凉的鳞片触感让她头皮发麻。
余光瞥见侧壁上同样蠕动的虫堆,它们分泌的濡液缓缓流下,带着荧绿和雾霾蓝的诡异光泽,如同一条条流动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光瀑布。
这里,是虫子独有的世界。
“啊,啊——!好恶心,好恶心啊!◝₍ᴑ̑ДO͝₎◞”1756在她脑中尖声大叫。
“闭嘴!”陈祭努力忽略全身冒起的鸡皮疙瘩,冷冷地气笑了。
她感觉到左手有些发痒,能清晰地感知到碎裂的骨骼正在重塑,模糊的血肉像周围那些蠕虫般一点点蠕动、拼合、复原。
滴落的鲜血吸引了无数虫子蜂拥而至,然而,在距离她半径约半米的地方,那些亢奋的虫子又像是触碰到无形的界限,瞬间僵直,化为带着荧光的粉末飘落,在她脚下形成一圈诡异的“死亡地带”。
有点恶心,但也……有点用处。
陈祭站在原地,耐心等待左手复原,同时思索着如何离开这个虫巢。
徒手爬上去?没有工具,放弃。
她注意到,手心血珠散发的气息,能让大片的虫群瞬间亢奋,继而化为齑粉。
飘落的荧光虫粉带着梦幻的色彩,却也散发着剧毒的气息。
陈祭庆幸自己戴着斗篷和口罩。
她蹲下身,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小心翼翼地收集了一些虫粉。
“宿主……”1756弱弱地出声,ʕ(ⓛ–ⓛ)ʔ。
“安静,”陈祭冷冷道,“不然让你和它们亲密接触。”
“哦……”1756委屈巴巴地缩紧身体,( ˃̣̣̥o˂̣̣̥ )。
她沿着由虫粉荧光照亮的一条狭窄路径前行,所过之处,虫群如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疯狂扭动着向两侧退避,窸窸窣窣的声音此起彼伏,刺耳至极。
穿过漫长的虫堆,荧光尽头竟是一处断崖,类似峡谷的出口。
她站在断崖边缘,垂眸望去,下方是灰蒙蒙、一望无际的原始山林。
虽然没有洁癖,但她绝不想沿着布满剧毒虫粉和黏液的原路爬下去。
当她试探着踩上崖壁向下攀爬时,长靴底传来的黏腻感如影随形。
禁地终究是禁地。
沿着看似坚实的石壁跋涉了几个小时后,前方的“石壁”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处断崖,距离下方地面约二十米高。
“宿主,我们可以爬下去!(⌯︎¤̴̶̷̀ω¤̴̶̷́)✧︎”1756提议。
陈祭:“……” 就不该对任何事,尤其是这个系统,抱有任何希望。
她站在边缘向下俯瞰,下方是一片生机勃勃、却又死寂无声的地底森林。
在这长白山极寒之地,出现如此茂密的森林本身就已极不寻常。
那些树木高耸入云,树皮呈现出诡异的铅银色,质感冰冷,如同人造的金属制品,仿佛出自某个癫狂艺术家的手笔。
她蹲下身,轻轻捻起地上一片灰色的树叶。
指尖传来的触感却是属于生命的柔软与韧性,与它冰冷坚硬的外表格格不入。
这里的草木,都是活的……
稍微观察了一圈,陈祭垂眸,看向依旧盘踞在自己手腕上的1756,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却让人脊背发凉的笑意:“你刚才说什么?”
“啊?(:з」∠)”1756被她笑得发毛,努力回想,“爬……爬下去?”
“好——”陈祭笑容加深,话音未落,已一把抓住1756,毫不留情地将其甩向地面,“你自己爬!”
与此同时,她足尖猛地发力,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飘退,刹那便落在不远处一根粗壮的树梢上,甚至还悠闲地朝系统挥了挥手。
1756:……
“宿主!.·´¯(>▂<)´¯·.”1756发出惨烈的暴鸣,细长的身体猛地弹跳而起,竟也精准地落在了旁边另一棵树梢上。
陈祭不再理会它,几个轻盈的起落,在耸立挺拔的金属质感树木间穿梭,轻易将系统甩在身后。
当她终于落在铺满厚厚落叶、触感软绵的地面上时——
不对劲!
她脑中警铃大作,几乎是本能地,再次弹跳而起,落回一根粗壮的树枝上。
只见她刚才落脚的那片“地面”,竟然如同活物般,正在缓慢而规律地起伏、呼吸!
目测宽度超过两米,长度则隐没在昏暗的森林深处,无法估量。
“趴叽”一声,1756从天而降,重重砸在那片“呼吸”的地面上。
叶片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轻微惊动,颤动了一下,但周围的一切很快又恢复了死寂。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如果说因气温低而没有生物,那深渊里的虫潮又算什么?
这片森林,显然已经形成了一个完全由诡异生物组成的、自洽而残酷的食物链。
就在她起身观察的几秒内,已瞥见不远处盘旋的、长着模糊人面的怪鸟,以及缠绕在铅银色树干上、如同枯藤般缓缓蠕动收缩的诡异物体。
这片地域广阔无边,到处都是诡异的树木和藤条。
……她迷失方向了。
小祭同学的探索任务遇到了一个小麻烦。
然而,更大的麻烦,她尚未意识到。
直到,她无意间抬起眼,对上了一对如同黄色灯笼般的巨大瞳孔。
紧接着,四周的黑暗中,亮起了密密麻麻、大大小小、无数双冰冷的黄色“灯笼”。
那冰凉黏腻的注视感,如同实质般爬遍她的全身。
而系统这个傻子,还在地上蹦跳,后知后觉地发出惊呼。
陈祭倒吸一口凉气,头皮瞬间炸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刚才还只有零星荧光虫飞舞的灰色世界,此刻已被这无数冰冷的黄色光芒点亮。
她很清楚这些东西是什么……
是蛇!
无数的蛇!
靠!!
1756也终于察觉到四周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被无数双黄澄澄的蛇瞳聚焦。
蛇群:呀~老弟,玩呢?~
1756:……
— —
“宿主,快跑啊!₍•Д•)”1756惊惶大叫。
“开导航!”陈祭咬牙低骂,“你这个缺德系统!”
她身形疾动,险之又险地躲过几条毒蛇迅捷的扑咬,同时飞起一脚,精准地踢爆了另一条蛇的头颅。
她觉得以自己现在这玩命的速度,若回到学校体测跑八百米,绝对能破纪录。
下意识想抽出腰间的链钩,却摸了个空。
电光石火间,她反手握住手腕上的1756——还好这系统并非全无用处,身体能伸缩变长,勉强可当鞭子使用。
“靠!(ꐦ°᷄д°᷅)”1756痛呼,“宿主,轻点!力是相互的!”
“◝₍ᴑ̑ДO͝₎◞”1756被甩得晕头转向,“宿主,洒虫粉!快洒虫粉!(ᗒᗩᗕ)՞”
“嘶~”1756猛地一颤,“(ꐦ°᷄д°᷅),三点方向!”
陈祭侧身避开七点钟方向的偷袭,怒道:“三点没有,七点有!闭嘴,废物!”
“呜呜~ꈨຶꎁꈨຶ”1756带着哭腔,“蛇母!蛇母往这边来了!〣( ºΔº )〣”
“往五点方向走!(⌯˃̶̥̆д˂̶̥̥̥̆ ू)”1756尖叫着指引。
陈祭没有丝毫犹豫,却径直冲向了一点钟方向。
“陈小祭!它在咬我!(ꐦ ಠ 皿 ಠ) ”1756发出凄厉的尖叫,“快抽它!(눈益눈) ”
“闭嘴!”陈祭脚下发力,又将几条蹿上来的毒蛇踩得稀烂。
“靠!这口牙!☝︎(`ط´≠︎)”1756痛得声音变形,“该死!ꐦ≖ ≖”
“再叫,”陈祭声音冰冷,“就把你扔去和你的‘亲戚’们好好聊天!”
“我是系统!(╬•̀皿•́)”1756尖叫抗议,“不是这种恶心的碳基生物!(`へ´)”
森林中,系统的痛呼、陈祭的怒骂与蛇群嘶嘶的声响交织成一片,惊心动魄。
陡然间,一阵剧烈的破空之声从头顶袭来!
“∑(〟〇О〇)!?”1756。
巨大的振翅声裹挟着腥风尘土扑面而来!
周边的树叶在这狂暴的冲击下混着细小的石子,如同霰弹般射向地面和树木,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一瞬间,陈祭仿佛被卷入了一场由腥臭气息构成的旋风之中。
……是蝙蝠!
翼展接近两米的巨大蝙蝠!
陈祭微微闭眼,刹那间,耳廓微动,精准捕捉到来自耳侧的尖锐风声。
她身形如电,猛地侧身,右手探出,在蝙蝠俯冲掠过的瞬间,用系统化成的长绳死死勒住了它布满绒毛的脖颈!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那蝙蝠甚至来不及发出哀鸣,脖颈已被硬生生绞断,庞大的身躯瞬间委顿在地,只有翼膜上的绒毛还在因惯性微微颤动。
从登场到死亡,这只巨大的蝙蝠耗时不到一分钟,堪称闪电般的退场。
周围那些原本窸窣作响、蠢蠢欲动的草丛,一下子陷入了死寂。
似乎在对比了自己与蝙蝠的武力差距后,产生了明确的“自知之明”。
就连身后紧追不舍的蛇群,也悄无声息地退入了黑暗之中。
“₍₍ (̨̡ ‾ᗣ‾ )̧̢ ₎₎,呼~”1756长舒一口气,“终于活下来了……(๑ᵒ̴̶̷͈᷄ᗨᵒ̴̶̷͈᷅)و”
几点散发明黄光芒的虫子缓缓游弋而至,落在死去的蝙蝠尸体上,提供了微弱的光源。
陈祭这才注意到,这蝙蝠那双尖锐的利爪之间,竟还死死扼着一个圆乎乎的、约莫拳头大小的东西。
那是一个蛋。
突然,蛋壳表面传来细微的“咔嚓”声,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颗湿漉漉、毛茸茸的黑色小脑袋顶开蛋壳,钻了出来。
它的小耳朵轻轻抖动了两下,睁开了一双如同上好翡翠般的墨绿色眼眸,清澈透亮,带着初生儿的懵懂与湿气。
它张开小嘴,发出了一声细弱却清晰的:
“喵~”
……绿瞳黑毛,一只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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