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别睡了，病也该好了”
那“神明”的轻笑像淬了冰的针，细细密密扎进脑海——不是善意的唤醒，是带着戏谑的嘲弄，轻飘飘的一句，却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月色凄神寒骨，那声音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眼前的光景急速倒退，天旋地转间，我猛地坠入一片粘稠的温热里。
——是血，是村口那场大屠杀后，满地未干的血。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血腥味混着泥土的腥气，呛得我剧烈咳嗽。
耳边传来“呜呜”的警笛声，尖锐得像要刺破耳膜，还有人在杂乱地呼喊：
“呀，这边有活的！是个孩子！”
“莫歧护士，快过来！她还有气！”
我躺在血泊里，浑身麻木得像不是自己的。
视线模糊中，那个穿着素色护士服的女人跑了过来——是莫歧，是当初在河边想带我回家的妇人。
是的吧？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的胳膊，眼神里的担忧和心疼那样真切，可我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动不动，连眨眼都觉得费力。
我不说话，也不做任何反应，任由他们七手八脚地将我抬上担架。
医护人员的脚步声、警员的呼喊声、围观者的议论声，全都像隔了一层厚厚的棉花，模糊又遥远。
“这孩子怎么回事？吓傻了？”
“杀了那么多人，眼神空得吓人……”
辗转了好几家医院，没有一家愿意接收我——他们都说，我是牵扯重大命案的“凶手”，是个烫手的山芋。
偶尔会有穿警服的人来探视，坐在病床边，问我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只是定定地盯着天花板上的灯，那盏灯亮得刺眼，却照不进我心里的黑暗，我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后来，莫歧拿着一张单子，给那些警员看。
他们凑在一起嘀咕了几句，语气里满是嫌恶：
“真晦气……杀了这么多人，还是个精神患者……”
“算了算了，交给精神病院吧，这案子也算结了。”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听不清了。
耳朵里像塞进了无数根细细的丝线，每一根都扯着庞大的噪音，嗡嗡作响，震得我头痛欲裂。
天花板的灯依旧亮着，亮得我睁不开眼，再醒来时，眼前是一片令人窒息的白——桃山精神病院。
穿着白大褂的人围着我，像看一件稀奇的展品。
他们用尽各种手段逼我开口：
把冰冷的仪器贴在我的皮肤上，电流顺着导线窜进身体，麻得我浑身发抖；强硬地掰开我的嘴，将五颜六色的胶囊、白片塞进我喉咙里，苦涩的味道顺着食道往下滑，呛得我眼泪直流。
视线越来越模糊，只有头顶的灯，依旧耀眼得让人恐惧。
我在这无休止的折磨里，闭上了眼睛。
然后，云悠就出现了。
她穿着浅色的裙子，白发上沾着桃花瓣，青绿色的眼睛笑成了月牙，朝我伸出手：
“岁岁，跟我回桃花山吧。”
那是我虚构的爱人，是我在地狱里造的一场美梦。
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现实太苦了——苦得连呼吸都觉得疼，苦得我连一丝温暖都抓不住。
我又是个 ——
——跪求爱者怜悯的——懦夫。
——我仍在——渴望爱。
哪怕知道是假的，也想在这场梦里多待一会儿，因为我太渴望爱了，渴望到愿意相信一切虚幻。
可是，这不对，这不对啊！
我是先遇见的悠悠儿。
对的——一定是“神”在骗我，祂们要抹掉悠悠儿和槐安。
…对，对的！对…一定是这样。
悠悠儿答应我的，她会回来的，她会回来。
她不是什么幻想，也不是什么病根……
哈…哈哈！我懂了，我懂了！只有悠悠儿才是真的，别人都在骗我，都在骗我……
……我要等着她，她会回来。
我爱她啊……
可是为什么这世界还是开始崩塌，裂缝以我为中心，飞快地向四周蔓延，墙壁、天花板、窗外的天空，全都开始破碎，像掉在地上的镜子，一片片往下掉。
我头痛欲裂，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断掉了，断得干干净净。
眼前的世界渐渐碎成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后一块完整的碎片——是千言。
她半倚在冰棺上，银色的长发像月光一样垂落，遮住了她半张脸。
冰棺里躺着的女人，气质出尘，白发金瞳，不是云岫是谁？那个一手操控了所有因果的“母上”，那个千言爱了一辈子的人。
千言的眼神里满是眷恋，像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冰棺的壁，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颤抖，口中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梦。
千言千言啊，千言
千言千言万语只藏在心底
千言我爱你爱了一辈子，你到死也不知
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说话时胸口剧烈起伏，突然“哇”地吐出一口血，鲜红的血滴在冰棺上，像一朵妖艳的花。
她却毫不在意，只是用袖角轻轻擦了擦嘴角，眼神悲切。
千言卿卿，我们成功了
千言可是你怎么就没看到呢？
千言卿卿，你还好吗…
千言因果律在生效，原来你当年那么痛……
话音未落，她又吐出一大口黑血，这次的血带着腥气，止不住地从嘴角往下淌。
七窍里渐渐渗出鲜血，染红了她的脸颊，染红了她的银发。她本是长生天鹿，本可以活很久很久，可她却亲手碾碎了自己的长生。
她本可以长生的。
千言不过没关系了，我马上也要下地狱了，十八般苦难，我陪你
千言路还很长，我们慢慢走……终有一日，你会再次将目光投向我
千言我知道我爱你,便够了
言语未尽，我看见千言垂下头，那双灰色的眼眸，再也倒不出桃花山的影子。
银色的长发如月光倾泻。
她到死也不舍得弄脏她的卿卿。
她死了——追随着她的爱人而去，她很幸福。
就在这时，千言和云岫的身躯渐渐变得透明，化作两只金色的蝴蝶。
蝴蝶扇动着翅膀，在耀眼的金光中舞动，穿过冰棺，穿过破碎的镜像，穿过漫天飞舞的桃花瓣，穿过那片空白的世界，轻轻落在我的额头。
指尖般的触感传来，一股暖流顺着额头蔓延到全身。
以因寻果，倒果为因
我看见了——
看见了云岫为了复仇操纵因果，看见了千言为了云岫甘愿献祭，看见了云逸为了云悠牺牲自己，看见了云悠为了我和槐安坦然赴死。
也看见了我自己，那个在黑暗里苦苦挣扎的少女，从血泊里爬起来，在精神病院的折磨里造梦，在爱与痛的边缘反复沉沦。
所有的因果，所有的爱恋，所有的牺牲，都在这一刻，清晰地铺展在我眼前
……分界线………
笔者下一章又要改视角了
笔者是千言的视角
笔者特来提醒
笔者别弄混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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