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时代少年团

我对同桌说，我最讨厌春天。

她问为什么，解题的笔却没有停。班主任刚发下卷子，说做了的交上走人，我抬眼看窗外，灰青的云一层压一层，风摇着树，树搅着雨，每一口呼吸都是湿漉漉的水汽。

我恨恨叹道，哎呀因为最烦下雨。

她附和了两声嗯便不再理我了，一头扎进物理大题的洗礼里。

讨厌的春天，讨厌的雨。

教室里的人零零散散都走光了，我连涂改带转笔故意拖了很久才交卷，可雨水还是像幕布一整张垂在门洞上，等着把我浇个湿透。我只好把书包顶在头顶，冲进雨雾里。

校门口拐角有一家修车店，我放学路上总途经这，我抹了把脸上的水，差点淹死，不顾三七二十一先闯了进来：

“不好意思外面下雨了，我能先进来…”

我话没说，被一句“能”打断，刘耀文从一台重机红摩托后面站起身，我们目光撞在一起，他沾了脏污的衣衫齐整，我洁净如新的白衬衫糊在身上。

在我们这个小地方，生活线上的每一张脸都熟似远房亲戚，文具店中等个头的老板，果蔬店胖乎乎的老板娘，修车店近五十岁的开朗大叔，在这些熟络的面孔里，刘耀文一张年轻簇新的帅气脸孔忽然夹在其中，我因此侧目过很多次，见色起意多出的每一眼我都美其名曰：我没见过他。

他把手套摘下...他把手套摘下，露出一双同样沾染着油污，却修长有力的手。指节分明，指甲里嵌着洗不掉的黑色，像某种粗粝的印记，却莫名带着一种奇异的魅力。他站直身体，比我高出半个头不止，宽厚的肩膀几乎将身后的摩托车遮住一半。他的脸是那种介于凌厉和可爱之间居中的长相，轮廓带着少年人的硬朗，但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会自然地向上弯，透出一种藏不住的少年气。

此刻，他没有笑，只是安静地看着我，眸色很深，像外面的雨幕一样。

“进来吧。”他的声音也带着一点点我没听过的腔调，像是掺了石子在里面，有点低沉，又有点野。

我愣在原地，任由雨水从发梢滴落，打湿了我的睫毛，眼前的人影模糊了一下。

“傻站着干嘛？进来啊。”他往前一步，离我更近了，一股混合着机油味、汗味和某种说不出来的野草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回过神，像被人推了一把，赶紧钻进了修车店的屋檐下。雨声瞬间变小，只剩下密集地敲击在棚顶的闷响。

他递给我一条沾了油污的旧毛巾：“擦擦。”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胡乱擦了擦湿透的头发和脸。毛巾粗糙，带着他手的温度和那股特别的味道。

“谢谢…”我小声说，不敢看他，只盯着他那双脏兮兮却好看的手。

他没再说什么，又弯下腰，继续捣鼓那台红摩托。他的背影很宽，脊背的线条绷得很紧，能看出藏在衣服下的力量。他工作时的样子很专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沿着下颌线滑落。那种专注的、投入的状态，又与他在门口看着我时的眼神不同，少了那份审视，多了几分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