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想起了张真源。三年前他刚入职医院时，曾兴奋地向我描述过CT设备的原理。那时我只是笑着听，觉得他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如今躺在这冷冰冰的仪器中，我突然理解了他眼中的那种热情——这些机器能看到人体内部，能发现肉眼无法察觉的变化，能挽救生命。
检查结束，护士打开门："跟我去隔离区，医生很快会来看结果。"
她带我穿过长长的走廊，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刺鼻。隔离病房里只有一张床和简单的家具，窗户紧闭，门上的小窗是唯一能看到外界的通道。
"手机信号可能不太好，有需要按床头铃。"护士指了指墙上的红色按钮，然后关上门离开了。
我坐在床边，试图平复逐渐升高的体温带来的不适。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昨天发的朋友圈——"做好事时不要想太多，否则会错过帮助他人的机会"。下面有几个点赞，却没有他的名字。也对，我们早已不是彼此的联系人。
晚上七点，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透过小窗，我看到了全副武装的张真源。他手里拿着我的检查报告，眉头紧锁。
"结果出来了。"他的声音通过门边的对讲机传来，"病毒检测呈阳性，CT显示双肺有磨玻璃样改变，初步判断为新冠肺炎，需要立即治疗。"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保持镇定："严重吗？"
"现在还是早期，但你有低氧血症的迹象，需要密切监测。"他顿了顿，"有什么需要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吗？我可以安排人去取。"
"没有。"我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缺。"
除了三年前那个站在雨中不肯解释的张真源。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透过防护镜直视着我："为什么要去扶那个老人？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会见死不救吗？"我反问。
"我是医生。"
"我是人。"
对讲机里传来一声几乎不可察觉的叹息。然后他说："先吃点东西，护士会送药来。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他转身欲走，我却突然喊住了他："张真源。"
"嗯？"
"小许后来怎么样了？"我问出了这个埋藏了三年的问题。分手那天，我在他手机里看到了女同事小许的暧昧信息，而他却什么解释都没有。
隔着小窗，我看见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过身来："她去年结婚了，现在在儿科。"
"哦。"我轻声应道，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突然说，"从来都不是。"
然后他快步离开，白色的防护服在走廊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03
高烧来得又快又猛。
当我从噩梦中惊醒，浑身都被汗水浸透时，窗外已是黑夜。我试图坐起来喝水，却发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呼吸变得困难，像是有人在我的肺部放了一块石头。
我摸索着按下了床头的红色按钮，然后昏昏沉沉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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