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花庄（2）

第二世：映月

时间荏苒，这个年代已经没有绝对的统治者，但战争却是常态，因为权利都是靠抢来的，大部分地区都被军阀控制着。

而江南这边，极大范围都被军阀千知厉控制着，千知厉杀伐果断，雷厉风行，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唯一的缺点就是他的女儿千宁。千知厉非常爱他的妻，即使每天军务繁忙，也能够做到事无巨细。可是在生下千宁的那一天，不幸去世。千知厉十分悲痛，于是将一生的心血都倾注于千宁，无时无刻不在为他的每一件事做好规划。

千宁眉目温婉，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大家闺秀之气，尤其擅长琴和书法。只是从出生她就带着一股病气，连夏天都穿着厚重的衣物，本来以千知厉的实力还可以继续征战，扩大他的势力范围，只是为了女儿考虑，便就在这江南一带安定开府。

千知厉担心自己不能时刻保护女儿的安危，便想替女儿找一个护卫，可以贴身保护。他找了很久，又担心找到的人手脚不老实，对女儿有别的想法，或者对千家有想法，便一直忧虑至今。

那日，千知厉正欲去西街办公。突然间，一女子在大街上哭喊自己的孩子被贼人劫去，周围却无人搭理。正想上去帮忙，一男子已将孩子送至眼前，一身补丁衣裳，但见他的身手应是练过。

千知厉见他自己都过不好，还能够热心助人，心下也有了眉目。便把那男子叫住，“你叫什么名字？不如来千府做个护卫？”那男子顿住，“洛言寂，包吃包住吗？”

洛言寂就这样被带回来了。他的工作很简单，每天绕着大小姐转，保证她的安全。初见时，洛言寂被带到小姐住的院子里，见少女站在桃花树下，当真有人面桃花相映红之态。但洛言寂却觉得只有山茶花能与她相称，他好像听见远方不知哪里的花田花开的声音，他不理解千知厉这样的人，能生出这样可人的女孩儿。

庭院中，本在赏花的女孩见父亲带回来的青年，也明白父亲的用意了。千宁心里流过一丝悲伤，父亲待她是极好的，可是他们的陪伴也注定是不长久的，自己的身体也不知能撑多久。看向父亲身边的男子，千宁，心里只能涌现出一丝羡慕。洛言寂就像是生来就属于广阔无际的山海的，像只雄鹰展翅高飞。

在之后的日子里，洛言寂尽职尽责地守护着千宁。他们一起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有时，千宁会在庭院中抚琴，洛言寂就静静地站在一旁倾听，尽管他不太懂琴艺，但千宁专注的神情和那悠扬的琴音，却让他深深着迷。每一个音符仿佛都能钻进他的心里，让他感受到千宁内心深处的情感。而千宁偶尔也会抬起头，与洛言寂的目光交汇，那一刻，两人的眼神中都会闪过一丝羞涩和慌乱，但又很快移开视线。

有时，他们会一起在花园里散步。千宁会指着那些盛开的花朵，给洛言寂讲述各种花的故事和寓意，洛言寂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但看着千宁眼中闪烁的光芒，他也觉得那些花儿仿佛都变得更加美丽了。有一次，千宁不小心被石头绊倒，洛言寂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千宁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洛言寂有力的手臂和温暖的体温，而洛言寂也有些慌乱，他结结巴巴地询问千宁有没有受伤，那一刻，一种微妙的情感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

洛言寂，从有记忆开始，陪伴自己的就只有那一片花海。山茶花围成的花海。一片白色，却是极美丽的。

一直以来，他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他的使命好像也就是每日围着山茶花守护它，陪伴它。脑海里面一直围绕着一个莫名的声音，告诉他这山茶花很重要，这莫名的牵绊也让他付出了自己的一辈子。千知厉却破坏了他出生以来唯一的牵绊，那日千知厉，带着他的大军就那样踏过那片花海，所有的美好都没了。

过了几天，洛言寂陪着千宁出门透气，不知不觉走到了那条最繁华的街上。这条街是千知厉用千宁母亲的名字命名的——念汝街。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的喜气，不觉也脱去了一丝病气。

突然间，千宁被一个男音叫住，“千宁，好久不见。”是最近月城新崛起的军阀叶生荃，他们上一次相见已经隔了五年。

月城是千宁母亲月汝归的故乡，叶生荃是母亲好友的儿子，因此千宁对叶生荃有许多亲切感。叶生荃不像是其他军阀那端成熟冷漠，连声音也能透露出的豪迈开朗。

“此次来这里，是应你父亲的邀约，伯父说想将您嫁与我，求个安心，不知你意下如何？”千宁对这事儿一向没什么感觉，“婚姻之事，但凭父母之命。”叶生荃看了他身边的洛言寂一眼，说道，“好，我从不会强迫他人意愿，若是悔了，你一定要告知我，我定也会放你自由。”

洛言寂心里总有一种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他是希望千宁幸福的，只是这一刻他觉得千宁的笑容有些刺目。

回到家里时，发现千知厉已将千宁和叶生荃的婚姻提上日程，千宁虽然觉得千父认可的肯定是可以信赖的，但真正应下的那一刻，心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转身看见身后的洛言寂，不知何时，竟然采了株山茶花回来，有些惊诧，这里明明是没有山茶花的。无意看向窗外，树上有只鹰仿佛在注视着他。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到了千宁嫁人的时间，千知厉仍然不放心女儿在那边的安危，便让洛言寂跟着去了，走之前只是向他叮嘱了一句，“看好她，别越界。”

千知厉见女儿已经嫁给了叶生荃，心里那块大石也总算落了地。之前初到江南，为了巩固势力，立下不少仇家，最近周边大军阀有联合趋势，女儿在他身边终不安全。即使过了很多年，他忘不了每一次行军途中做的恶，哪怕是偶然一次，他们踏坏了一片山茶花海。那个孩子记恨的眼神让他终身难忘。

千宁已经嫁到了月城，对于这里，她多少有些怀念。行李之前，千宁隔着盖头对洛言寂说，今晚的月色一定很美吧。洛言寂以为她是在表达自己的喜悦，内心不禁有些酸涩，就没有回他。只是可能到最后他最后悔的就是没想到这句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也正如叶生荃说的那样，他们之间相敬如宾。而洛言寂在叶府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他看着千宁和叶生荃在一起，心里就像有一把火在烧。他不断地告诫自己，千宁是仇人的女儿，自己不能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可感情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深。过了两天，洛言寂却和她说，“小姐，叶府很安全，你身边已无需我，今日一别勿念。”说完便马不停蹄地走了。他怕再多留一刻便会后悔。他握紧了拳头，想要让这段莫名其妙的情愫消散，对自己说，仇人的女儿同情不得。

千宁眼中闪烁出了泪花，有些伤神，他竟真没有听懂那句话的意思，不过也好，他们终究是兰因絮果。

洛言寂直朝前走着，迎面却撞见了叶生荃，叶生荃见他指尖已渗出血迹，抬手搭上了他的肩，“言寂兄，你明明是爱她的，我那日在街上就看出来了，只是为何你写信让我娶她？她不是你的仇人吗？”原来洛言寂和叶生荃是至交好友。

洛言寂眼眶有些泛红，“我小的时候，亲眼看见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牵绊，被千知厉无情地毁掉，在你们看来，或许那只是山茶花而已，可是对我来说，那里好像是我唯一的记挂。虽然你们都说不值得为了一见花海去复仇，哪里有值不值得？就算没有我，也会有无数人找他寻仇。”

叶生荃叹了口气，他其实只是个读书人罢了，哪里会带兵打仗呢？军队真正的主人是洛言寂，这场谋划已经很多年了，就是叶生荃突然发现，谋划之人终究也成了局中人，千言万语，他最终只叹了一句，“言寂兄，我一直会支持你，只是我不希望你会后悔。”

洛言寂像个天生的军事家，不出3个月已经攻破了大半个江南。

直到攻入城内洛言寂却突然发现城内竟没有一个士兵，连千府门口都没有守卫。只见千知厉悠闲的躺在摇椅上，见到他竟也不惊奇，“早前我就觉得你有点眼熟，出于愧疚，我把你带回了府内，我早就提前消散了所有人马，希望你不要迁怒无辜之人。”

洛言寂已将剑横在千知厉的脖子上，千知厉也无畏的笑了，“子不承父过，不管干什么，不要伤害千宁。”说完，洛言寂一剑横过，血迹溅到了他的身上，千知厉释怀的笑了，“归汝，我终于可以见到你了。”

洛言寂的任务完成了，但他却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生活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动力，他也无颜面对千宁。提前出府的老管家来告诉千宁这件事，老管家忠心耿耿，告知完千宁后，便触柱而亡随主人去了。而 千宁知道父亲死于洛言寂之手后，不可置信，心如刀绞。

千宁好生处理了老管家的尸体，他去找了叶生荃，“叶大哥，能否求你一件事？”叶生荃此刻也猜到了，她该是知道一切了，动了动嘴唇想宽慰，却想起自己好像也是帮凶，只能说，“好，你说”

千宁的眼眶红的已经不成样，“烦你帮家父好生安葬，以后必当牛做马，报答恩情。”叶生荃愧疚之心溢于言表，“好，我会将它与月伯母葬置一块儿。”

千宁见他答应，便随便寒暄了几句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在等，她相信洛言寂会来找她的，因为洛言寂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杀父仇人了。千宁看着窗外，今天是八月十五，团圆的日子，那么圆的月亮却也是她爱意应该全部陨灭的日子。

回想种种，她突然发现，这一切好像都是一个局，为什么洛言寂的势力会发展那么快？她来到叶府，便觉得一切暗流涌动。原来……她擦了泪，为自己化了精致的妆容，一如当时嫁人，穿上了新娘服。按照时日，洛言寂也该到府了。

她猜的不错，此刻洛言寂正站在他的门口，正欲敲门，又找不到理由，又欲离开，却又不小心踩到了石子。千宁听到了声响，“阿寂，怎么在门口站着？不进来吗？”声音听着有些媚，呆呆地，洛言寂便走了进来，见到里面的场景，双眸不禁瞪大。

千宁突然下床，搂住洛言寂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说，“阿寂，爹爹说要嫁给喜欢的人才会开心。阿寂，你走的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今日我该嫁你。”

洛言寂有些呆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的千宁，美得有点过分张扬了。一霎那，他的脑海映出了一株被血染红的山茶花，和她一样耀眼。

理智告诉他,他们之间不该如此。但身体上却迟迟不能做出反应。下一秒,他被千宁的动作惊住了,千宁在吻他，只是泪也落下来了。然后千宁推开洛言寂,她笑了，嘴中却吐出口血，让洛言寂瞬间慌了。“阿寂,在你进来那刻我就服了毒药，本想杀了你,可我突然改变主意了,你不配和我一起死，我要你永远记住我，生不如死才是你最好的结局。说完又连吐了几口血。洛言寂再无心顾其它，抱着千宁就去找大夫。

只是毒性太烈，救了一条命却再也醒不过来。洛言寂此时悔不当初，有什么东西从他脑海里闪过，仿佛所见了有人在和他说“战争里的山茶花第二次枯萎了”叶生荃见他颓废的样子，劝他,"洛兄，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为什么不能放过自己呢？”洛言寂摇了摇头“这是阿宁对我的惩罚,千知厉毁了我的山茶花却好像又还回来了，只是我亲手将她葬送了。

后来,洛言寂把千宁带来他出生的地方，后山的那山茶花再次盛放。洛言寂看着窗外明亮的园月却说:“明明都这么久了，月亮还是没有出现。”洛言寂每天都陪在千宁身旁只是只有他一个人说话,永远得不到的回答,让他痴念妄想,最终成了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