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兽首衔环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乔柠跟着魏劭踏入徐太夫人的寝殿时，掌心已沁出薄汗。
殿内檀香萦绕，八扇湘妃竹屏风上绘着渔郡山水，与檐角传来的隐约潮声相映成趣。
魏劭祖母。
魏劭双手作揖，声音不自觉放柔。
乔柠跟着行礼，余光瞥见上座的老妇人——银丝盘成精巧的发髻，腕间羊脂玉镯随着抬手的动作轻响，眼角皱纹里却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徐夫人起来吧。
徐夫人的目光掠过乔柠，在她捧着的檀木匣上顿住
徐夫人听说你亲手做了东西？
乔柠双手呈上匣子，打开时露出一双绣着缠枝莲的软缎布鞋。
针脚细密均匀，鞋头缀着的珍珠在烛光下微微发亮
乔柠听闻祖母畏寒，特意用了獭皮里子。
徐夫人指尖抚过鞋面
徐夫人倒是比那混小子细心。
她转向魏劭
徐夫人前些日子忙修渠，连新妇都不带过来见见祖母？
魏劭正要开口，乔柠已福身道
乔柠是孙媳的不是，总想着等准备周全..
徐夫人罢了罢了。
徐夫人摆了摆手，示意魏劭退下
徐夫人我与新妇说些体己话。
待殿门重新合拢，乔柠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徐夫人端起茶盏轻抿，茶汤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
徐夫人听说你祖父乔圭，擅卜卦之术？
这句话让乔柠浑身紧绷。
十四年前那场改变魏乔两家命运的战役，正是因为祖父夜观星象，断言出兵必败，才按兵不动
辛都沦陷的惨状，魏劭父兄战死的血仇，都成了横亘在两族间的利刃。
乔柠回祖母，祖父...确有钻研。
她垂眸盯着裙角的暗纹
乔柠当年他因窥探天机，算出贸然出兵将生灵涂炭，才..
喉间发紧，说不下去。
徐夫人沉默良久，窗外传来海鸥的鸣叫。她忽然起身，走到供奉着魏氏先祖的香案前
徐夫人有些事，人力难为。
她捻起一炷香点燃，青烟袅袅升向画像上魏劭父兄的面容
徐夫人只是苦了这孩子，十四年来..
乔柠望着老夫人佝偻的背影，想起昨夜魏劭在偏院书房咳得辗转难眠。
原来在他冷硬的铠甲之下，也藏着不为人知的伤口。
徐夫人不必日日来请安。
徐夫人突然转身，目光柔和
徐夫人若得空，可来抄些经书。
她指了指墙角的书架，那里整齐码放着《金刚经》《道德经》
徐夫人就当...替他积些福报。
乔柠眼眶发热，跪地叩首
乔柠谢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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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走出寝殿时，魏劭正倚着廊柱等她，玄色衣摆被海风吹得轻扬。
见她红着眼眶，他眉头微蹙
魏劭祖母没为难你？
乔柠摇头，正要说话，一名侍女匆匆跑来
小喽啰侍女：魏侯，夫人请您晚上去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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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临时，乔柠站在魏劭母亲的院落前，檐下灯笼的红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推开门的瞬间，檀香混着药味扑面而来，主位上的妇人斜倚着软垫，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底的冷意。
朱夫人好个新妇，进门这些日子，连请安都忘了？
她端起茶盏轻啜，茶盖磕在碗沿发出清脆声响。
乔柠福身行礼，声音不卑不亢
乔柠儿媳今日去给祖母请安，祖母吩咐抄写经书，一时忘了时辰.…
朱夫人婆婆？
那妇人的手顿住，脸色微变。整个魏家，唯有徐夫人能镇得住她。
她攥紧茶盏
朱夫人倒是会攀高枝。去，叫魏劭过来！
乔柠垂眸退下，夜色中的渔郡灯火渐次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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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着远处永宁渠方向隐约的火把，想起徐夫人说的"积福报"。
这场婚姻，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背负着两族的恩怨与期许。
当魏劭匆匆赶来时，正看见乔柠立在月下。她的素色裙摆被风吹起，像朵脆弱的白梅
魏劭怎么了？
他走近时，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墨香。
乔柠摇头，将徐夫人给的经书递过去
乔柠祖母让我抄些经卷，说是...
她抬头望向他，月光照亮眼底的温柔
乔柠说是给你积福报。
魏劭望着手中的经书，喉间突然发紧。
十四年来，他习惯了在仇恨中厮杀，却从未想过，会有人这样笨拙又真挚地，想要护他平安
夜风卷起檐角铜铃，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乔柠望着他侧脸的轮廓，忽然觉得，或许在这暗流涌动的魏府，她与魏劭之间，正在生长出比权谋更珍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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