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郡的暮色裹挟着咸涩海风漫进魏府，魏劭望着膳厅桌上摆满的菜肴，胃袋却泛起隐隐不适。
青瓷碗里炖着的雪蛤羹冒着热气，与记忆中乔柠亲手熬的枇杷膏味道全然不同——后者虽苦涩，却总带着令人安心的雪松香。
朱夫人尝尝这道蟹粉狮子头，你小时候最爱吃。
魏夫人将瓷盘推近，腕间金镶玉镯撞出清脆声响。
她目光扫过儿子紧绷的下颌线，忽然从侍女手中接过檀木匣
朱夫人前些日子给你做了双软靴，试试合不合脚？
靴筒绣着金线蟠螭纹，针脚却歪歪扭扭。
魏劭强忍着不适将脚塞进靴筒，皮革生硬的边缘立刻磨得脚踝生疼。
他起身时踉跄半步，扶住桌沿的指节泛白
魏劭母亲，这..…
朱夫人楚玉昨日还来请安。
魏夫人忽然打断，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
朱夫人她知书达理又与你自小相识，纳作侧室再好不过。
烛火在铜制烛台上爆开一朵灯花。
魏劭想起今日乔柠在徐夫人殿前，捧着亲手缝制的布鞋时紧张又期待的眼神，喉间涌上一阵灼痛
魏劭我说过，此生只有乔柠一位妻室。
朱夫人你！
朱夫人拍案而起，茶盏里的茶水泼出大半
朱夫人她不过是仇人之女！难不成你要为了她，连子嗣都...
魏劭够了！
魏劭扯下勒脚的靴带，染血的袜角在青砖上拖出蜿蜒痕迹
魏劭十四年前的事，我自会用自己的方式了结。但楚玉，我绝不可能...
他转身时撞翻绣墩，踉跄着冲出膳厅，身后传来母亲的啜泣声与瓷器碎裂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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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露渐重时，魏劭跛着脚回到偏院。
窗棂透出暖黄的光，乔柠正伏在案前抄写经书，素色襦裙下露出半截绣着忍冬纹的袜筒。
她手边放着个朱漆小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盒面的缠枝莲纹。
魏劭别动！
魏劭冲上前夺过盒子，动作惊得乔柠手中狼毫在宣纸上洇出墨团。
他盯着她懵懂的眼神，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别开脸
魏劭以后未经允许，不许碰我的东西。
乔柠望着他不自然的站姿，目光落在他脚边随意丢弃的靴子上。
皮革裂开的缝隙间渗出暗红血迹，与她今早送给徐夫人的布鞋形成刺眼对比。
乔柠你的脚..…
她起身时打翻砚台，墨汁在青砖上蜿蜒如蛇。
三更梆子响过，乔柠抱着个蓝布包袱悄声来到魏劭房门前。
门缝里漏出的烛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轻叩门扉
乔柠男君，我..
门骤然打开，魏劭低头望着她怀里的布包，发间还沾着未干的墨渍。
乔柠展开包袱，露出一双青缎布鞋，鞋头缀着的青玉珠子随着动作轻晃
乔柠试试这双。
鞋底柔软的千层布贴合着伤口，魏劭望着鞋帮上细密的盘扣，想起母亲做的那双歪扭的针脚。
乔柠蹲下身替他系紧鞋带，发间茉莉香混着墨味萦绕鼻尖
乔柠若不嫌弃，我把那双旧靴子拿回去...仔细研习一下针脚。
魏劭喉结滚动，看着她起身时被烛火镀上金边的侧脸。
记忆突然闪回婚宴那日，她仰头饮下合卺酒时决绝的模样。
魏劭为何..
魏劭不给母亲做羹汤？她前日还在抱怨..
乔柠捏着帕子的手骤然收紧。
幼时母亲早逝，她跟着祖父研习兵法水利，从未学过烹茶煮饭
若说不会，婆母定会以为她刻意怠慢；可若勉强为之...
乔柠我...我自小笨手笨脚。
她低头盯着鞋面上的盘扣
乔柠怕做不好惹婆母生气。
话音未落，魏劭忽然轻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温柔
乔柠猛地抬头，撞进他眼底未褪的笑意
夜风掀起窗纱，将案上未干的经书吹得哗哗作响。她望着魏劭脚踝处新换的绷带，突然发现，这个总是冷着脸的男人，竟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处理伤口。
更鼓声穿透夜色，魏劭望着窗外摇曳的灯笼。
他想起白日里祖母抚摸乔柠送的布鞋时，眼角难得的笑意
想起母亲歇斯底里的质问；更想起乔柠此刻垂眸时，睫毛在脸颊投下的蝶翼般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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