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郡的晨雾还未散尽,乔柠正在窗边研磨,墨香混着海风涌入屋内。
小桃匆匆掀帘而入,鬓角沾着细密的汗珠
小桃姑娘!焉州来人了,说是奉大姑娘之命!
案头的狼毫"啪嗒"掉进砚台,墨汁溅在新裁的素绢上。
乔柠起身时打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水浸透裙摆也浑然不觉。
自嫁到魏府,她与大乔的联系一直隐秘,此番使者公然登门,定是出了大事。
前院的马车旁,使者拱手呈上檀木匣。沉甸甸的箱子打开,里面堆满绸缎、药材,最底下压着一封密函。
乔柠展开信纸的瞬间,指尖剧烈颤抖——大乔的字迹潦草凌乱,诉说着桥主公拒绝支援博崖的困境,末尾赫然写着:
"魏劭屯兵磐邑,妹当早做筹谋。"
张浦女君好雅兴!
张浦听闻你与魏劭恩爱有加,却不知那三千精兵,早已将磐邑围得水泄不通!
乔柠猛地抬头,海风吹得她眼眶生疼。
她想起魏劭半月前说要"加固磐邑防务"时的神色,想起永宁渠工地上越来越多的魏家军。
原来那些温柔的瞬间、深夜的对谈,都不过是他算计的筹码。
乔柠转告姐姐,三日后,博崖必见焉州大旗。
她将密函凑近烛火,看着字迹在火苗中蜷曲成灰,语气却平静得可怕。
使者狐疑地打量她,最终冷哼一声,带着车队扬尘而去。
乔柠攥着烧焦的信纸碎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本想以真心换真心,在这魏府寻一处安身之地,可魏劭的所作所为,分明是将她当成了吞并焉州的棋子
满腔怒意翻涌,她提起裙摆便往朱夫人的院落走去。
然而雕花木门却在她面前重重阖上。门内传来郑楚玉娇柔的嗓音
郑楚玉姨母何必动气?那乔女仗着表哥宠爱,处处僭越,怕是早忘了自己的身份...
小喽啰夫人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丫鬟隔着门缝传话,语气里藏着幸灾乐祸。
乔柠的手僵在半空,想起昨日魏劭为她顶撞母亲的场景,此刻竟显得如此讽刺。
回房的路上,乔柠盯着石板缝里挣扎生长的野草,忽然轻笑出声。
她停在廊下,望着正在"打扫"院子的仆妇们——那些人时不时偷瞄她的眼神、刻意弄出的声响,都在昭示着他们的真实目的。
乔柠你们当我是瞎子?
她的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动作一滞。
仆妇们手中的扫帚纷纷落地,脸色煞白。
乔柠缓步上前,指尖划过一名婆子的发簪
乔柠连母亲染恙都照料不好,留着你们何用?
小喽啰女君饶命!
为首的婆子扑通跪地
小喽啰是...是郑姑娘吩咐我们..
乔柠不必说了。
乔柠转身时,绣鞋碾过地上的落叶
乔柠三息之内,滚出我的院子。
待所有人作鸟兽散,小桃才敢凑过来
小桃女君,您真要在博崖插旗?魏侯他..
乔柠他既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乔柠望向永宁渠方向,那里传来隐约的号子声。
她想起魏劭握着她的手和她烹茶的模样,那些温柔都成了利刃,狠狠扎进心口。
深夜,乔柠独自坐在书房。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案头的兵书战策上,她翻开泛黄的《孙子兵法》,目光停留在"兵者,诡道也"几字上。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半块玉佩,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的身份——她是乔家女儿,绝不能任人摆布。
更鼓声穿透夜色,魏劭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乔柠迅速将兵书合上,烛火映得她的影子在墙上微微晃动。
门轴转动的刹那,她已恢复成平静的模样,只是攥着帕子的手,依旧在微微发抖。
魏劭听说你去找母亲了?
魏劭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他望着乔柠苍白的脸色,莫名想起今日永宁渠塌方时,她冒雨指挥救人的模样。
乔柠起身时,发间银簪轻晃
乔柠不过是尽些孝道,看来是惊扰了母亲。
她的语气平淡如水,却让魏劭心头一紧。
记忆突然闪回大婚那日,她仰头饮下合卺酒时眼中的光,与此刻判若两人。
魏劭正要开口,乔柠已福身行礼
乔柠夜深了,魏侯早些休息。
她转身离去,留下满室寂静。
魏劭望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个总能轻易搅乱他心绪的女子,此刻竟像是隔着万水千山,再也触碰不到了
———————————————————
而此时的大乔站在博崖城头,望着远方阴云密布的天空。
她握紧手中的虎符,耳边回响着使者带回的话。
乔柠的誓言犹在耳畔,可这场以婚姻为筹码的博弈,究竟会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