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郡的暮春飘着细雨,魏劭从法场归来时,玄色披风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刑台上犯人的惨叫仿佛还萦绕在耳畔,他抬手解开领口,却在踏入主院的瞬间顿住脚步——透过雕花窗棂,乔柠正坐在烛火下,素手穿梭于金线与绸缎之间。
魏劭去备些香薰。
他低声吩咐侍从,目光始终落在屋内专注缝制的身影上。
血腥味混着雨水的气息被檀香渐渐驱散,可他望着自己沾血的靴底,突然觉得这身戾气不该靠近那抹温柔。
屋内,乔柠咬断丝线,终于将最后一颗玉扣缝在腰带上。
腰带主体是深沉的玄色,边缘绣着暗纹云雷,尾端缀着的青铜兽首正是魏家图腾。
小桃端着热汤进来,见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忍不住劝道
小桃姑娘,男君也不知何时回,您先歇着吧?
乔柠大典将至,他的行囊还未备妥。
乔柠将腰带仔细收好,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幕
乔柠再等等
脚步声由远及近时,乔柠慌忙起身整理裙摆
魏劭跨进门槛,身上的檀香混着书卷气扑面而来,却掩不住眉眼间残留的肃杀
乔柠回来了?
她强作镇定
乔柠我让厨房备了饭
魏劭望着桌上特意摆着的清粥小菜,想起法场上喷洒的鲜血,喉头突然发紧
他点点头在桌前坐下,余光却瞥见乔柠从屏风后取出个锦盒。
乔柠明日大典要用的腰带
乔柠将锦盒推过去,指尖还沾着细小的线头
乔柠试试合不合身?
魏劭漫不经心地打开盒子,目光却瞬间被精致的做工攫住。
金线勾勒的纹路与他铠甲上的图腾如出一辙,连缀着的青铜兽首,都与他儿时佩戴的玉佩上的纹饰一模一样
魏劭费心了。
他装作随意地将腰带搁在一旁,心里却涌起异样的情愫。
夜深人静时,魏劭独自站在铜镜前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腰间的新带上,金线在暗处泛着微光。
他转身调整扣结的角度,却在镜中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乔柠倚在门框上,唇角扬起温柔的笑意。
魏劭咳咳...
魏劭慌乱地抓起案头的兵书,佯装翻阅,耳尖却渐渐泛红。
乔柠轻笑出声,转身离开时,裙摆扫过门槛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次日,魏劭在书房召见公孙羊。茶烟袅袅中,他望着棋盘上交错的黑白子,几次欲言又止。
公孙羊却突然轻笑
公孙羊主公可是想知道,如何与女君相处?~
魏劭握棋子的手顿住,耳尖发烫
魏劭休得胡说!
公孙羊女君前些日子,也来问过同样的问题
公孙羊落下一子,目光意味深长
公孙羊她问,如何能让心中之人放下成见
魏劭的心跳陡然加快,棋盘上的棋子"啪嗒"坠落。
他想起乔柠在烛光下缝制腰带的模样,想起她撞见自己试戴时的笑容,那些被刻意压抑的情愫如潮水般涌来。
魏劭乔族罪孽深重,不可饶恕
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
魏劭但她...我不会再让她受伤。
公孙羊望着魏劭眼底从未有过的温柔,想起这些日子魏劭不自觉的改变——会为了不沾染血腥气特意熏衣,会对着一条腰带辗转反侧
这场始于权谋的婚姻,或许早已在无数个针脚细密的夜晚,悄然生长出了意料之外的情根。
夜幕再次降临,魏劭握着乔柠缝制的腰带,望着窗外高悬的明月。远处永宁渠的浪涛声隐约传来,混着更夫打更的梆子响。他将腰带系在腰间,对着铜镜整理衣襟,镜中的身影,竟比往日多了几分柔和。
而此刻的乔柠,正坐在窗前,望着魏劭书房方向亮起的灯火。小桃端来安神汤,见她唇角含笑的模样,忍不住打趣
小桃姑娘,魏侯怕是要把那条腰带戴出花来
乔柠抿了口甜汤,想起昨夜撞见的一幕,心中泛起丝丝甜意。这场婚姻里,他们都在小心翼翼地靠近,用最笨拙的方式,试探着彼此的真心。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洒在庭院的玉兰树上,为这场悄然滋长的情愫,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