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郡的夜裹着潮湿的水汽,魏劭望着主院透出的暖黄灯火,脚步不自觉地顿住。
白日里乔柠书信上的斥责犹在眼前,此刻见她立在廊下,素色襦裙被风吹得轻扬,竟莫名生出几分心虚。
乔柠站住
乔柠的声音清冷如霜。她扬了扬手中的书简,火漆封印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乔柠祖母寿宴的菜肴单子,魏侯不看看?
魏劭喉结动了动,转身欲往偏房走。
却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扉被猛地推开,带着墨香的书简"啪"地甩在床榻上
乔柠逐字逐句看好了,别到时候出了错,又怪旁人办事不力!
他蒙着被子假装熟睡,心跳却在胸腔里擂鼓般作响
乔柠的怒气几乎凝成实质,突然一声怒吼
乔柠魏劭!
书简裹挟着劲风砸在他肩头,疼得他闷哼一声,慌忙掀开被子夺门而逃。
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他僵在门口,看着满地狼藉的碎片
乔柠举着空茶盏,胸脯剧烈起伏
乔柠滚!
声音里带着哭腔。
魏劭攥紧拳头,终究没敢回头,任由夜色吞没自己狼狈的背影。
第二日清晨,魏朵从磐邑归来,马车里装满新割的麦子。
谷粒饱满圆润,在阳光下泛着金灿灿的光泽。
魏劭抓起一把麦粒,感受着掌心的温热,嘴角终于露出久违的笑意
魏劭永宁渠灌溉的成效,果然显著。
公孙羊望着沙盘上蜿蜒的水道,手指点向容郡的方向
公孙羊魏侯,若能将水渠南修至容郡,既能解旱情,又可保百年民生...
见魏劭脸色沉下来,他轻叹一声
公孙羊我知您顾虑乔家——可如今既已结盟,短期内...
魏劭够了
魏劭甩开手中的麦粒,转身走向窗边
远处永宁渠波光粼粼,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阴霾。
修渠耗财耗力,更会分走大半兵力,届时焉州若有异动...他不敢细想
夜幕降临时,魏劭在书房枯坐到三更。案头的烛火忽明忽暗,映得他的影子在墙上摇晃不定。
他摸着腰间空荡荡的玉坠位置,想起乔柠通红的眼眶,突然起身往魏俨的院落走去
魏俨哟,表弟这是被弟妹赶出来了?
魏俨斜倚在美人榻上,身旁环着两名歌姬,见他进来,故意夸张地摆摆手
魏俨我这儿可都是温柔乡,你个大男人...
魏劭是你告诉她的
魏劭打断他的调笑,目光如刀
魏劭那封信的事
魏劭逼近两步,玄色衣袍带起一阵冷厉的风
魏劭为何?
魏俨坐直身子,挥退歌姬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唯有香炉里的沉香在静静燃烧
他把玩着手中的酒盏,轻笑一声
魏俨乔魏两家的血仇,岂是一场联姻就能化解的?
他抬眼望向魏劭,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魏俨我不过想看看,乔柠到底藏着多少算计
魏劭攥紧拳头,想起乔柠在烛光下为他缝制腰带的模样,想起她护住自己旧伤时的温柔,心中泛起一阵钝痛
她不是那种人
他低声道
魏俨是吗?
魏俨起身逼近,身上浓烈的龙涎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
魏俨表弟莫要被枕边风迷了心智。
窗外突然响起闷雷,乌云遮住了月光。魏劭望着魏俨眼中跳动的烛火,想起父兄临终前染血的手
那些被他刻意压下的仇恨,此刻又开始在心底翻涌
他转身离去时,听见魏俨在身后轻笑
魏俨表弟若是想明白了,随时来找我。这渔郡的天,该变一变了...
雨落下来时,魏劭站在屋檐下,望着乔柠院落熄灭的灯火。
雨水顺着瓦当滴落,打湿了他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