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郡的蝉鸣渐弱,秋日的凉意悄然漫过魏府朱墙。
魏劭站在议事厅的沙盘前,指尖划过从永宁渠延伸至容郡的墨线,青铜护甲叩击木质边框发出清脆声响。
三日前公孙羊那句"重用杨奉,既解水利之困,亦能缓和与女君的嫌隙"仍在耳畔回响,他望着案头杨奉的调令文书,最终将朱砂印重重按了下去。
当他带着新绘的水渠图纸来到乔柠院落时,正见她倚在窗前修剪茉莉
素白裙裾扫过青玉案,案上摊开的《容郡风物志》还夹着半片干枯的枫叶。
魏劭容郡水渠的事,我应了
魏劭将图纸展开,羊皮纸上蜿蜒的线条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
魏劭杨奉明日便启程督工
他刻意放缓语气,目光却紧盯着她低垂的眉眼。
乔柠手中的剪刀顿了顿,剪下的花枝落在图纸边缘
乔柠公孙先生的主意?
她抬眸时,眼中映着窗外摇晃的竹影
乔柠替我谢过他。
话音未落便转身往内室走,裙摆带起的风掀乱了图纸边角。
魏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攥紧的拳头又缓缓松开
图纸上被花枝压出的褶皱像道刺,扎得他心口发疼。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弯腰拾起花枝,指尖抚过娇嫩的花瓣,想起初见时她簪着茉莉对自己微笑的模样。
而此刻的乔柠,正跪坐在妆奁前写信。烛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屏风上,字迹在信笺上流淌
若得伯父相助,以新麦作寿礼献予徐夫人...
墨迹未干,小桃匆匆而入
小桃姑娘,焉州回信了!
信中墨迹晕染,显是反复斟酌:"麦种可给,但需..."
乔柠读完后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字迹化作灰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父亲与乔慈的劝说终究起了作用,可这馈赠背后,又藏着多少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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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州的风裹挟着沙尘掠过陈府高墙
陈滂将密报摔在案上,羊皮卷上"魏劭修渠至容郡"的字迹刺得他双眼生疼
陈滂陈翔!为了个女人,连祈福大典都敢缺席?
陈翔握着苏娥皇苍白的手,袖中藏着的兵符硌得掌心发疼
陈翔夫人染了风寒,我自当守在身旁
他望向窗外阴沉的天色,想起密报中提及的水渠规划,心中泛起寒意——若容郡水利贯通,边州腹地将再无屏障
苏娥皇倚在他怀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他的衣襟
苏娥皇夫君在忧心什么?
待得知缘由后,她望着铜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忽然轻笑出声
苏娥皇徐夫人寿辰将至,我该回去贺寿了
烛光映得她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苏娥皇或许,该让某些人记起,乔魏两家的血仇从未了结。
消息传回渔郡时,徐夫人正对着佛龛诵经。
檀香袅袅中,她握着佛珠的手微微发颤
徐夫人娥皇要回来?
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欣慰与忧虑
徐夫人去把朱氏叫来。
乔柠从朱夫人闪烁的言辞中捕捉到异样
当夜,春娘带回消息
春娘姑娘,苏娥皇自幼在魏府长大,十六岁前与魏府...曾有婚约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乔柠脸上,她望着案头新到的麦种,突然想起魏劭近日欲言又止的模样
三日后,渔郡城门高悬的"魏"字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魏渠领着一队亲兵候在城门外,马蹄声由远及近,八匹骏马拉着的鎏金马车缓缓驶入视线
车帘掀开的刹那,苏娥皇扶着侍女下车,鹅黄襦裙上绣着的并蒂莲纹与记忆中的嫁衣重叠,发间的珍珠步摇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她望向魏府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苏娥皇多年不见,渔郡倒是没什么变化
乔柠站在角楼之上,望着那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小桃攥着她的衣袖
小桃姑娘,这苏娥皇...
乔柠去备些安神汤
乔柠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青铜臂搁
乔柠祖母怕是要劳神了
她转身时,发间银簪垂落的流苏轻晃,在暮色中划出细碎的光。这场寿宴,本是修补裂痕的契机,如今随着苏娥皇的归来,怕是要掀起新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