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潇闻将李乐意送回酒店房间,俯身替她仔细掖好被角。床头两盏藕粉壁灯漾开温柔光晕,如水般流淌过沉睡之人的侧脸。他静静立在床边,目光描摹她的轮廓,那般珍重,仿佛在凝视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背信弃义。出尔反尔。
这八个字如针扎进心里。他无从辩驳,亦不曾忘怀。
那分明是一场好雨夜,少年怀揣攒了数月的零花钱,小心翼翼捧着饰盒奔回家。盒中是尾小鱼吊坠,他一路都将它护在胸口,眉梢眼角俱是明亮笑意。可推开门,却见家中一片狼藉。母亲正慌乱地将散落衣物塞进行李箱。
翟潇闻“妈,这是做什么?”
他怔在门口。母亲却无暇多言,只催他帮忙收拾,声音发颤地哄他:小姨家出了事,得赶去帮忙。小姨家有多远?同青城一南一北。他攥紧怀中礼物,还想商量能否多留一日——他答应过要陪李乐意过生日的。
可母亲罕见地厉声喝止了他。
直至抵达小姨家,他才知晓:出事的根本不是小姨,而是他的父亲。
时光无声流淌。翟潇闻久久凝视着她的睡颜。
最终,所有未竟之言都化作一声叹息,碎在寂静里:
翟潇闻“对不起。”
我背信弃义,罪有应得。你怨我,是对的。
……
节目录制暂歇的半月间,梁晚慈受崇江电影节邀请,出任主竞赛单元评委。全网无一人质疑。戛纳加身的资历足以让她在电影界一骑绝尘,担此重任,理所当然。
很忙。忙着观影,忙着应付媒体记者。
连带着打游戏的时间少之又少。
期间节目首期上线。飞回录制地的航程中,梁晚慈点开提前下载的节目,一帧帧细看。以她的咖位,镜头自然不少。可看着看着,她忽然察觉——无论镜头扫向何方,无论她在对谁微笑,总有一道目光如影随形,固执地追随着她。
飞机忽遇气流,微微一震。梁晚慈觉得自己的心也仿佛被什么轻轻托起,晃了一下。
*谁的到来,让你感到意外?
——「梁晚慈。」
——「你的归来,你的到来,都让我感到意外,和……惊喜。我不敢保证这一季我们能拿冠军,但谢谢你,选择成为我的队友。」
多坦荡。多直白。
当日情景再度浮现。望着屏幕上一掠而过的镜头,她心潮涌动,却也无端生出一丝惶然。宛若独居孤岛多年,忽有人叩响门扉。叩叩,叩叩。她走近,却驻足门后——那温柔敲击声的背后,会否藏着执刀的恶徒?
她,该不该开门。
喜是有人找到她;慌也是有人找到她。
……
航班落地时,夜色已深。
温弥推着行李跟在身侧,梁晚慈一路走,一路收下粉丝递来的信笺。忽有人从人群中扬声道:“姐姐,网传您要进组新电影了,是真的吗?”
梁晚慈“嗯。”
梁晚未作遮掩。合约今早已签。周柯宇应当也是。至于贺铨一角,黄子弘凡几乎翻遍半个娱乐圈——有资历的电影生大多不敢接这般敏感角色。最终与王导商定,下月海选新人。
梁晚慈“是个从未尝试过的类型,大家可以稍作期待。”
她含笑应答,最后于细雨中立定,向车旁的粉丝躬身作别。
雨丝簌簌,滑过车窗留下蜿蜒水痕。梁晚慈拆阅信笺,十年分别光阴太长,而文字的力量却直抵人心。直至车辆停稳在训练基地门前,她想,眼下最重要的,仍是作品。唯有作品。
温弥“姐,你今晚是先睡在这儿吗?”
温弥先一步撑伞下车。
梁晚慈踏入伞下,一同走向后备箱取行李:
梁晚慈“嗯。”
梁晚慈“不好再缺席训练了,该拖后腿了。”
温弥点头,正要推行李至檐下,一转身却蓦地停住。雨帘潇潇,檐下分明立着一道熟悉身影。小姑娘顿时抿唇一笑,侧首轻语:
温弥“看来,有人等你很久了。”
梁晚慈“嗯?”
梁晚慈抬眸望去。
隔着氤氲雨幕,隔着数年日夜。
梁晚慈,有人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