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诞

午后的雨丝斜织过回廊，魏蘅收伞驻足时，正见魏劭独自立在廊下看雨。他肩头玄色大氅被风掀起一角——显然是刚从衙役议完事。

“主公。”魏蘅颔首行礼，怀中账册被满儿顽皮塞入的桂花枝压出凹痕。

魏劭转身，目光扫过那支金桂：“蘅妹这是刚从账房回来？”

“刚清点完寿诞用度。”她将花枝抽出搁在廊椅上，“按往年惯例，新采买了女眷们喜爱的云锦缎，油墨等等，另添了……焉州新贡的蜜渍梅子。”

雨声渐密，打湿了魏蘅素色裙裾。魏劭忽然道：“今年寿诞，你多费心。”

她抬眉，见魏劭指尖摩挲着——这是他斟酌措辞时的习惯。

“小乔初掌中馈，诸事不熟。”他声音混在雨里，低沉模糊，“你有拿不准的...可直接来寻我。”

廊外，雨水打在落叶上激起涟漪，绯色花瓣粘在魏蘅鞋尖。她神色未变，只是指尖微微收紧了袖口：“主公既已决定，魏蘅自当遵从。”她终是应下，却又补了句，“只是太夫人若问起新戏单......”

“就说是我定的。”魏劭截过话头，玄氅擦过她衣袖，“满儿近日箭术如何？”

这生硬的转折让魏蘅唇角微扬：“能射中十步外的草靶了。”

“好。”魏劭点头。

魏蘅垂眸，长睫掩去了眼底的复杂：“嗯。”她转身欲走，却被魏劭叫住：“阿蘅。”

多年未被这样称呼，魏蘅背脊微微一僵。

“我知道你不情愿。”魏劭的声音罕见地软了几分，“但魏家需要体面。”

魏蘅没有回头，只是轻轻颔首：“我明白。”

魏劭望着她消失在雨幕里的背影，轻轻拾起廊椅上的桂花枝。花瓣上的雨珠滚落，在他掌心积成小小水洼，倒映出檐角悬挂的风铃。

账房。

小乔正在核对礼单，忽见魏蘅抱着一摞账册推门而入。

“女君……乔家送来的犀角请撤下。”魏蘅将账册放在案上，声音平静，“太夫人不喜杀生之物。”

小乔看向来者先是微愣，而后一喜：“多谢蘅娘子提点。”

魏蘅没有接话，只是展开一卷竹简：“宾客名单中，处州卢氏不必邀请。他们与太夫人有些过节。”

她的语气公事公办，却让小乔暗暗松了口气。至少，魏蘅没有刻意刁难。

“还有一事。”魏蘅忽然抬眸，“寿宴当日的《麻姑献寿》，需用渔郡本地的戏班子。太夫人念旧。”

小乔认真记下，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蘅娘子，若是......若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还望不吝赐教。”

魏蘅整理账册的手顿了顿。

“女君只需记住，”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这场寿诞，不仅是为了讨太夫人欢心，更是为了主公的颜面。”

厨房。

魏蘅掀开药汤的锅盖子，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火候不够。”她皱眉，示意下人添柴，“太夫人脾胃虚弱，汤底需熬足六个时辰。”

小乔站在一旁，默默记下要点。她看着魏蘅熟练地放入几味药材，忍不住问：“这是...？”

“茯苓、陈皮，佐以金桂花蜜。”魏蘅头也不抬，“可缓解太夫人头痛之症。”

小乔怔了怔。她没想到魏蘅连这样的细节都记得。

“蘅娘子对徐夫人的喜好真是了如指掌。”她由衷感叹。

魏蘅的动作忽然停住。半晌，她才低声道：“我从幼时起就跟着太夫人筹备寿诞了。”

这句话里藏着太多往事，让小乔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