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黄昏
郑楚玉来时,魏蘅正在煎药。
药炉上的水汽氤氲,模糊了郑楚玉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她跪坐在魏蘅身旁,青玉色的衣袖沾着露水,发髻松散,连平日最珍视的步摇都歪斜着,像是被人狠狠拽过。
“蘅娘子……”她声音哽咽,指尖揪着裙角,指节发白,“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魏蘅没有立刻回头,而是用蒲扇轻轻拨了拨炉火,才淡淡道:“你做了什么?”
郑楚玉浑身一颤,眼泪砸在膝头:“姨母……姨母让我……”她说不下去,只死死咬着唇,唇瓣渗出血丝。
魏蘅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郑楚玉脖颈处的红痕上——那是被人用力推开时留下的指印。
“你勾引魏劭。”魏蘅语气平静,却让郑楚玉如坠冰窟,“还用了药。”
郑楚玉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不!不是我要用的!是姨母——”
“啪!”
魏蘅手中的蒲扇重重拍在案几上,惊得郑楚玉瑟缩了一下。
“愚蠢!”魏蘅声音冷厉,眼底却闪过一丝痛惜,“主公是什么人?他若真能被这种下作手段拿捏,巍国还复存在?”
郑楚玉泪如雨下,匍匐着去抓魏蘅的衣角:“蘅娘子救我……太夫人要赶我走……我若离开渔郡,伯父定会把我嫁与他人或卖给胡商抵债……”
魏蘅闭了闭眼。
她想起多年前那个雪夜,年幼的郑楚玉被伯父打得浑身是伤,躲在魏府柴房里发抖。是魏蘅偷偷给她送了药,也是魏蘅求魏夫人收留了她。
“缙云镇。”魏蘅突然开口,“博崖旁有个小城,名唤缙云,我有个忘年交好友住在那里,是个精通药理的药师。”她低头看着郑楚玉,“你若愿意,我可以修书一封,让你去他身边帮忙。”
郑楚玉愣住了:“……离开渔郡?”
“难道你还想留下?”魏蘅冷笑,“主公不是已经放话,三日之内你若不走,他便与魏夫人断绝母子之情?”
郑楚玉脸色煞白,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可是姨母答应过我……”
“姨母……单纯,就算受人哄骗,她也是主公的母亲。”魏蘅打断她,语气稍缓,“楚玉,你聪明一世,怎么在这事上犯糊涂?主公心里装着谁,你难道看不出来?”
郑楚玉突然崩溃大哭:“可我在姨母和表哥身边十几年啊!从他还是个少年将军时我就……”
“那又如何?”魏蘅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感情不是先来后到,更不是算计就能得来的。”
窗外传来满儿和魏枭的笑声,孩童银铃般的嗓音刺得郑楚玉浑身发抖。
魏蘅松开手,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放在她面前:“缙云虽小,但胜在清净。那医生姓潜,性情温和,你跟着她学些医术,总好过在渔郡当个任人摆布的棋子。”
郑楚玉盯着那封信,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信封上,晕开了墨迹。
“谢谢蘅娘子……”她最终哽咽着收起信,却仍不死心地问,“若我……若我再等几年……”
魏蘅眼神一厉:“那你就真没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