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友

"孟瑶。"金光瑶微微一笑，保持着递帕子的姿势，"将来会是你的'兄长'。"他顿了顿，眼角余光扫过地上常慈安的尸体，又补充道："或者合作者？"

男孩歪着头打量他，忽然咧嘴笑了，露出沾血的虎牙："你有糖吗？"

金光瑶怔了一下，随即失笑。他从另一个袖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饴糖："昨天在集市上买的。"

男孩一把抢过糖包，迫不及待地塞了一块进嘴里。甜味在口腔化开的瞬间，他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天真得近乎残忍的笑容："甜。"

金光瑶看着他满嘴的血和糖混在一起，忽然想起前世薛洋也是这样——杀人后总要吃糖，仿佛要用甜味盖过血腥。

"你的手需要处理。"金光瑶指了指男孩扭曲的左手，"跟我来，我帮你包扎。"

男孩嚼着糖，含糊不清地问："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有用。"金光瑶坦然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算计，"而我现在...需要一把好刀。"

出乎意料的是，男孩听了这话反而放松下来。他吐掉嘴里的血沫子，把剩下的糖塞进破烂的衣襟里："带路吧，'兄长'。"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带着明显的嘲讽。

金光瑶不以为意，转身走向城外。男孩——现在他知道这就是薛洋了——跟在他身后，右手还紧握着那块染血的瓷片。

他们来到城外一间废弃的土地庙。这比金光瑶暂住的那间还要破败，但胜在隐蔽。他示意薛洋坐在一块还算干净的石板上，自己则从包袱里取出伤药和布条。

"会很疼。"金光瑶握住薛洋的左手腕，声音平静，"忍着点。"

薛洋满不在乎地往嘴里塞了第二块糖："快点。"

金光瑶手法娴熟地帮他把错位的骨头复位。整个过程薛洋一声不吭，只是额头上的冷汗和紧绷的下颌泄露了他的痛楚。当金光瑶用布条固定好他的手指时，发现男孩的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出了血。

"好了。"金光瑶系紧布条，顺手擦去薛洋脸上的血迹，"七天内不要用力，否则骨头会错位。"

薛洋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左手，突然问道："你杀过人吗？"

金光瑶正在收拾药瓶的手微微一顿："杀过。"

"几个？"

"记不清了。"金光瑶淡淡道，"以后会更多。"

薛洋眼睛一亮，虎牙又露了出来："我喜欢你。"他宣布道，像个找到新玩具的孩子，"你比常慈安有趣多了。"

金光瑶轻笑一声，从包袱里取出干粮分给他："吃吧，吃完我们离开这里。常家的人很快会找来。"

薛洋狼吞虎咽地吃着面饼，含混不清地问："去哪？"

"兰陵。"金光瑶望向窗外的夕阳，眼神幽深，"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你...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薛洋舔掉指尖的饼屑，忽然凑近金光瑶，像只小狗般在他身上嗅了嗅："你身上有血的味道。"他兴奋地说，"不是今天的，是以前的...很多很多血。"

金光瑶不动声色地推开他："收拾一下，我们天黑前出发。"

薛洋却不依不饶地追问："你死过一次对不对？我闻得出来，你身上有死亡的味道。"

金光瑶猛地转头，眼神锐利如刀。薛洋却不怕，反而咯咯笑起来，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块糖塞进嘴里："别紧张，'兄长'。死人比活人有趣多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破败的窗棂照进来，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金光瑶看着眼前这个满身血污却笑容天真的男孩，忽然明白为什么前世的自己会与薛洋成为"恶友"。

——因为他们骨子里是同一种人。

"走吧。"金光瑶背起包袱，向庙外走去。

薛洋蹦蹦跳跳地跟上，受伤的左手垂在身侧，右手却悄悄抓住了金光瑶的衣角。金光瑶低头看了一眼，没有甩开。

暮色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向着北方渐行渐远。在他们身后，栎阳城的灯火次第亮起，而常慈安的尸体终于被家仆发现，惊恐的尖叫声划破夜空。

但这一切已经与他们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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