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戏

兰陵城的春雨沾着金粉似的柳絮，十岁的金光瑶牵着七岁的薛洋站在城门下，两具单薄身躯几乎要被川流的人群淹没。薛洋踮脚去够摊子上的糖画，吊在胸前的左手随着动作晃来晃去。

"客官行行好。"金光瑶将三枚铜钱放在糖画摊上，仰起脸时睫毛沾着水汽，"弟弟手伤后总说疼，就想吃点甜的。"

摊主瞧着两个孩子破旧的衣裳，又多画了只蝴蝶插在草把上："拿去罢，当心别让巡防治安瞧见你们乞讨。"

薛洋举着糖画钻进巷子，舔着糖翅突然咯咯笑起来："他们当你是我亲哥哥呢。"

金光瑶掏出帕子擦去他颊边糖渍，指尖在破墙砖上慢慢摩挲。砖缝里嵌着半片金箔，是去年上元节金麟台撒下的吉钱。前世他在这条暗巷等了三个月，才等到金光善的马车经过。

"今晚住东市客栈。"他捏碎金箔，看碎屑从指缝漏下，"有热水能沐浴。"

薛洋眼睛一亮，随即警惕地眯起："你哪来的钱？"

话音未落，巷口传来醉汉踉跄的脚步声。金光瑶将薛洋往身后一拽，七八个金氏门生晃着酒壶经过，为首那人腰带松垮，露出半截金星雪浪纹的里衣。

"金贵那厮定是出千！"醉汉喷着酒气捶墙，"说什么替宗主办事，分明是躲赌债..."

金光瑶瞳孔微缩。金贵，那个曾把他踹下金麟台的门生，此刻正挂着玉珏从酒楼出来。玉珏撞击的脆响混着更声传来，他忽然想起前世这夜——金贵因醉酒跌进荷花池溺亡，三日后才浮上来。

"阿洋。"他轻轻碰了碰薛洋的手背，"看见那个佩青玉的胖子了吗？"

薛洋舔掉最后一点糖渣，虎牙在暮色里泛着冷光："要杀他？"

"要让他死得像意外。"金光瑶往他掌心塞了颗饴糖，"敢不敢玩闭气游戏？"

戌时的荷花池漂着胭脂香，金贵瘫在栏杆上呕吐。薛洋像只黑猫般从假山后钻出，破旧的外衫浸了池水，湿发贴在额前仿佛落水孩童。

"叔叔..."他拽了拽金贵的衣摆，哭声带着奶气，"我弟弟掉水里了..."

金贵醉眼朦胧地看见个满脸泪痕的娃娃，藕节似的手指望向池心。他踉跄着往池中看，果然见件小衫在水面起伏。

"在...在哪？"

"那里！"薛洋突然尖叫，在金贵弯腰的瞬间猛地撞向他膝窝。重物落水声惊起夜鹭，薛洋趴在栏杆上看气泡咕嘟冒上来，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往池中一倒。

金光瑶从树影里走出时，薛洋正哼着儿歌摆弄金贵的玉珏。月光照见池面泛起的诡异蓝沫，那是他前日从药铺"借"来的醉鱼草粉。

"闭了二十七息。"薛洋献宝似的仰起脸，"我赢了吗？"

金光瑶用帕子裹住玉珏收进袖中："明日给你买杏花酥。"

更夫经过荷花池时，两个孩童早已翻出墙外。薛洋趴在金光瑶背上打哈欠，受伤的左手垂在他胸前晃悠："为什么要拿那个丑玉佩？"

"这是金麟台门生的通行符。"金光瑶踩过水洼，背上传来细微的颤抖——薛洋到底年幼，杀人后的兴奋褪去后开始发抖。他故意放慢脚步，"怕了？"

背上传来闷闷的嗤笑："我是饿了。"

三更的客栈后巷，金光瑶架起小泥炉熬粥。薛洋裹着被子坐在柴堆上，看他在月光下像只忙碌的灰雀。米香混着药香飘起来时，忽然开口："你白天装哭的样子真恶心。"

"但有用。"金光瑶舀起一勺吹凉，"就像你装落水孩童。"

薛洋踢翻脚边的石子："我才没装！我就是..."他突然噤声，耳尖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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