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瑶把药粥塞进他手里:"吃吧,加了甘草。"
碗沿的热度熨着掌心,薛洋埋头喝了两口,忽然说:"你比常慈安会骗人。"
"这不是骗,是谋略。"金光瑶擦净他嘴角的药渍,"等进了金麟台,我教你怎么让整个兰陵城都陪你演戏。"
梆子声远远传来,薛洋在药效作用下开始眼皮打架。金光瑶给他伤口换药时,发现孩子掌心全是掐出来的月牙痕。他故意在缠绷带时用了点力,薛洋立刻惊醒。
"疼吗?"
"...不疼。"
金光瑶突然握住他完好的右手按在胸口,那里有道陈年旧疤:"我像你这么大时,被野狗咬过。当时我说不疼,结果伤口烂了半个月。"
薛洋指尖下的心跳平稳有力,他忽然抽回手:"你和他们不一样。"
"谁?"
"常家的人,还有..."薛洋盯着碗底药渣,"给我糖葫芦的老乞丐。"他露出尖尖的虎牙,"我杀他时,他尿裤子了。"
金光瑶吹熄蜡烛,在黑暗里轻声说:"记住这种感觉。恐惧会让猎物露出破绽,但你不能让他们看见你的恐惧。"
薛洋在草席上翻了个身,忽然问:"你会让我看见你的破绽吗?"
沉默许久,金光瑶给他掖了掖被角:"睡吧,明日要唱场大戏。"
晨光微熹时,荷花池边已围满金氏修士。金光瑶拉着薛洋挤在人群里,看他们打捞金贵泡胀的尸体。当修士举起那枚湿透的玉珏时,他突然放声大哭:"是哥哥!哥哥昨夜说去给阿娘抓药..."
薛洋立刻扯着嗓子干嚎,眼泪却是对着金光瑶手心的姜片蹭出来的。周围百姓议论纷纷,都说金氏门生醉酒害了乞儿又自食恶果。
正午的日头下,金光瑶跪在金麟台前高举玉珏。守卫的呵斥声中,他露出被薛洋抓破的胳膊,哭得浑身发抖:"求各位仙长做主...弟弟昨夜受惊发热,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
朱门开阖的瞬间,他看见高台上金星雪浪袍角翻飞。怀里的薛洋突然抽搐着吐白沫——那孩子不知何时含了颗苦艾丸在舌下。
"造孽啊..."围观的老妇人抹眼泪,"金宗主,您就收留这两个孩子吧!"
金光善走下台阶时,金光瑶把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血珠渗进砖缝时,他听见前世今生重叠的声音:"既是金氏惹的祸,便带进来吧。"
薛洋在金光瑶怀里睁开眼,瞥见廊下某个眼熟的门生——正是当初踹他们下台阶之人。他借着抽泣凑到金光瑶耳边,呼出的气息还带着药味:"那个人的靴子,我要左边第三颗东珠。"
金光瑶用染血的袖子遮住嘴角笑意:"好。"
——
金麟台的晨雾浸着龙涎香,薛洋踮脚去够案几上的青玉镇纸,受伤的左手裹着新换的细棉布,袖口金线绣的牡丹纹刺得他手背发痒。门外传来脚步声的瞬间,金光瑶拎着他的后领拽进帷幔,三指宽的缝隙里,三个金氏门生捧着账本匆匆而过。
"你闻。"薛洋突然揪住金光瑶的衣襟,"左边那个身上有荷花池的泥腥味。"
金光瑶低头看他鼻尖翕动的模样,想起前世驯养的那只玄狐。他往孩子嘴里塞了颗松子糖,撩开帘角望去——走在最后的门生靴帮沾着靛蓝草汁,正是配制醉鱼草粉的辅料。
"戌时三刻,西偏院第三间。"他在薛洋掌心画了个叉,"去把窗棂的插销弄松。"
薛洋舔着糖含糊应声,忽然从腰间摸出颗东珠:"昨晚捡的。"
正是那门生靴上缺失的第三颗。
酉时的膳房飘着火腿煨笋的香气,金光瑶跪坐在末席替薛洋布菜。金氏子弟的嗤笑从主桌传来:"听说这俩是父亲从街上捡的?"
"可不是,那日哭得活像死了娘..."
银箸突然跌落在地,薛洋猛地站起又被金光瑶按住。七岁的孩童仰起脸,眼泪在烛火下凝成碎钻:"哥哥,我想阿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