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寂静中,金光瑶颤抖着掏出帕子:"阿洋乖,莫哭花了宗主赏的新衣。"帕角有意无意扫过汤盏,滚烫的汤汁泼在方才说话的金子轩衣摆上。
十岁的嫡子尖叫跳起,主位上的金光善皱眉摔了酒盏:"成何体统!"
"宗主恕罪!"金光瑶拽着薛洋扑跪在地,袖中滑出的玉珏恰巧滚到金光善脚边——正是金贵生前贴身之物。
老修士突然倒吸冷气:"这...这不是..."
"是那位仙长落水前给的。"薛洋抽噎着举起东珠,"他说这个能换糖吃。"
子时的西偏院传来瓦片碎裂声。
金光瑶披着单衣赶到时,薛洋正蹲在房梁上抛接东珠。底下三个门生被倒吊在房梁,嘴里塞着各自的袜子,最年长那个裤脚还在滴水——正是荷花池底的淤泥。
"二十七颗。"薛洋蹦下来时金铃铛叮当作响,"比昨天多六颗。"
金光瑶用鞋尖挑起门生腰间的令牌,火光突然映亮窗纸。他迅速割断麻绳,在护卫破门前将薛洋塞进暗道:"记住,你从未离开过厢房。"
薛洋在黑暗里抓住他的手腕:"那你呢?"
"我?"金光瑶将沾血的匕首塞回他手中,"要去给宗主送安神汤了。"
——
卯时的晨露未晞,金光瑶跪在丹犀殿前煎药。药吊子里的白芷混着曼陀罗,随水汽漫过三重锦帷。薛洋蜷在朱漆廊柱后数蚂蚁,忽然看见昨日羞辱他们的金子轩走进偏殿。
"哥..."他刚出声就被金光瑶眼神制止。
十岁的孟瑶端起药盏,步态恰似重伤未愈般虚浮。在门槛处与金子轩相撞的瞬间,药汁精准泼向对方衣襟,而他自己的胳膊则重重磕在门框上。
"你找死!"金子轩扬手要打。
"子轩!"金光善的怒喝从内殿传来,"跟个下人置什么气!"
金光瑶伏在地上瑟瑟发抖,露出昨夜故意撞伤的青紫腕骨:"宗主恕罪,是阿瑶没端稳..."
"滚去药庐思过!"
"是。"
转过回廊的瞬间,他看见薛洋用弹弓将东珠射进荷花池。重物落水声引来护卫,而池底蓝荧荧的醉鱼草正随波荡漾。
——
申时的药庐飘着苦艾香,薛洋蹲在梁上往下丢药渣。金光瑶解开渗血的绷带,露出刻意未愈的旧伤:"今日的功课可记得?"
"戌时往东厢房送冰鉴,亥时三刻在藏书阁打翻灯油..."薛洋掰着裹成粽子的手指,突然咧嘴一笑,"但我在冰鉴里加了苦参汁。"
金光瑶涂药的手一顿:"为何?"
"那个送饭的丫头踩了我的糖。"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金光瑶忽然轻笑出声。他蘸着药汁在案上画起金麟台布防图,七岁孩童的呼吸扫过他耳畔,带着饴糖的甜腻:"西北角的守卫每半刻钟交接,西南墙的狗洞被野蔷薇堵了..."
窗外惊起夜鸦,薛洋突然咬住他耳垂:"有人来了。"
门开时,只见两个孩童偎在药炉旁打盹。薛洋枕着金光瑶的腿,口水浸湿了对方袖口的牡丹纹。来查岗的老修士摇头离去,浑然不觉自己腰间令牌已被换成赝品。
雨水顺着金瓦汇成珠帘,金光瑶在子夜推开藏书阁暗门。薛洋举着夜明珠照亮满墙密卷,忽然指着某处咯咯笑起来:"快看这个!"
《东瀛秘术·牵丝偶》,泛黄的纸页上画着经脉走向图。金光瑶指尖拂过"以发为媒,控人心智"的字样,前世苏涉背叛的画面骤然闪现。
"我要学这个!"薛洋拽他袖子。
"明日开始,每日背三页。"金光瑶卷起书册塞进他怀里,"但若被第三人知晓..."
"就杀了他。"薛洋就着夜明珠啃桃脯,碎屑落在秦愫的生辰帖上,"这个姐姐的字真丑。"
金光瑶突然夺过信笺,前世妻子清秀的字迹刺痛双眼。他将信笺凑近烛火,却在最后一刻收手:"确实丑,留着当引火纸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