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当栖尔林特的指尖触到克勒笛掌心时，宴会厅落地窗外的海面突然泛起诡异的青光。德涞奥家族的人鱼贵族们同时惊起，珊瑚发饰碰撞出细碎的声响，他们鱼尾幻化的双腿上，淡蓝色鳞片竟泛起荧光——那是深海能量紊乱的征兆。

"海洋之心...在躁动！"艾拉的声音带着海水般的颤抖，她扒着窗台望向远处海域，磷光翻涌的浪尖上，竟浮起无数扭曲的阴影。克勒笛瞳孔骤缩，他曾在古籍中见过类似记载：德涞奥家族世代守护的深海圣物"海洋之心"，是维系海族能量平衡的枢纽，一旦失控，整个近海生物都会因能量暴走而发狂。

辛普雷尼不知何时走到露台边缘，他指尖的暗焰突然暴涨三寸，紫眸里映着海面上炸开的能量涟漪："有意思，克勒笛，看来这场宴会要被德涞奥家的麻烦打断了。"话音未落，一声尖锐的鲸鸣撕裂夜空，远处一头巨鲸竟拍打着发光的尾鳍跃出水面，脊背布满血色裂痕——那是能量反噬的伤痕。

"伊莉珊大人还没回来！"一个德涞奥少女撕毁了伪装双腿的幻形咒，鱼尾拍碎地砖的瞬间，海水倒灌进露台。克勒笛猛地将栖尔林特护在身后，石栏上的玫瑰雕刻突然渗出浓稠的荆棘汁液，在地面凝结成血色屏障，挡住了狂涌的水流。他瞥见艾拉举着海螺号角浑身发抖："快！用号角联系海底祭坛！"

"没用的...能量波已经切断了声呐传导..."艾拉的话音被又一次能量冲击撕碎。海面上空突然裂开一道幽蓝裂缝，无数发光的海藻从裂缝中涌出，缠绕着试图靠近的海鸟，将它们拖入泛着白沫的海浪。戴乐佩斯家的金发少年们慌忙点燃太阳神火炬，金色火焰却在接触海藻的瞬间诡异地熄灭，只留下刺鼻的硫磺味。

"必须有人潜入深海稳住核心。"克勒笛咬牙扯开斗篷，魔法在掌心划出魔法阵，"栖尔林特，待在..."他的话没说完，一道蓝光突然从海底冲天而起，穿透了能量乱流。浪尖上，一个身披珍珠母贝的银发女子正挥舞三叉戟，海水在她周围凝成透明的护罩，每道能量波撞上护罩，都会激起漫天细碎的光鳞。

"伊莉珊大人！"艾拉激动得几乎坠下露台。那女子正是德涞奥家族的族长伊莉珊，她银发上的海蓝宝石正随着呼吸脉动，三叉戟尖端刺入海面的刹那，所有狂暴的海藻突然蜷缩成球，沉入深海。幽蓝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最后一头狂躁的海豚在伊莉珊掌心蹭了蹭，便甩着尾巴潜回磷光渐消的海底。

宴会厅里死一般寂静，只有海风卷着咸腥味穿过拱门。伊莉珊踏着水波走上露台，衣服缝隙里还滴着深海寒水，她看了眼克勒笛，又扫过躲在他身后的栖尔林特，声音带着海水的冷冽："西蒙贝尔家的暗焰魔法干扰了深海磁场，这次算你们运气好。"她指尖弹出一颗流转蓝光的珍珠，"把这个交给你们管家，卡里斯翁的结界该加固了。"

辛普雷尼早已消失在柱廊阴影里，只留下地面上一滩渐渐冷却的暗焰余烬。当最后一位贵族乘着魔法船离开时，东方天际已泛起鱼肚白。克勒笛的马车碾过露水打湿的红毯，车轮声在空旷的城堡庭院里显得格外清晰。

栖尔林特靠在丝绒车壁上，礼服上的银线荆棘被海水浸得发皱，心口的玫瑰胸针却依旧闪着微光。她看着克勒笛替她盖上毛毯，注意到他袖口的蛇形纹身——那是刚才用荆棘魔力压制海水时，血脉觉醒留下的痕迹。"很累？"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伸手想替她理乱发，却在半空顿住。

"刚才...谢谢你。"栖尔林特的声音带着倦意，她想起克勒笛用身体挡住海水的瞬间，他斗篷里散出的雪松香混着铁锈味，像一道坚固的屏障。马车颠簸着驶过吊桥，她忽然看见车窗外闪过艾拉的身影——那个德涞奥女孩正站在礁石上，朝马车挥动着缀满贝壳的手帕。

克勒笛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管家熬了安眠的药物，加了抑制魔力的月桂叶。"他拧开瓶盖时，栖尔林特闻到一股清甜的花香。她接过瓷瓶小口喝着，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深夜海风带来的寒意。

"伊莉珊大人...很厉害。"她轻声说，想起那女子在浪尖上挥舞三叉戟的模样，像一尊真正的海神。克勒笛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戒："德涞奥家的血脉觉醒者，能与海洋之心共鸣。不过这次异动...恐怕没那么简单。"他看向窗外渐亮的海面，眉头微蹙，"西蒙贝尔家的暗焰，为什么会精准干扰到深海磁场？"

栖尔林特没说话，只是将头轻轻靠在克勒笛肩上。他的斗篷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心跳声透过衣料传来，沉稳而有力。她想起宴会开始时，他教她像踩在荆棘上那样走路，而现在，她却在他身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马车驶入城堡大门时，第一缕晨光恰好落在克勒笛发间，将他耳尖的微红染成金色。

"老师，"她闭着眼，声音带着睡意，"你说...海洋之心为什么会突然失控？"

他沉默了片刻，抬手替她拢了拢滑落的毛毯："或许是有人想试探德涞奥家的底线，也或许..."他顿了顿，指尖划过栖尔林特心口的玫瑰胸针，"是想趁乱做点什么。"

马车停在城堡主楼下时，栖尔林特已经睡着。克勒笛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步上螺旋楼梯时，她忽然在他怀里动了动，

他低头看着她熟睡的脸，晨光勾勒出她纤长的睫毛，像蝶翼上的纹路。走廊里的玫瑰壁灯明明灭灭，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石墙上，缠绕成模糊的轮廓。克勒笛忽然想起第一次在都城里找到她时，她浑身是伤却睁着倔强的眼睛，而现在，她像一株被精心呵护的玫瑰，在他身边安然沉睡。

将她放在卧室床上时，栖尔林特的指尖还攥着他的袖口。他轻轻抽出手臂，替她盖好被子，却在转身时听见她低低的声音：“别丢下我”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床上蜷缩成一团的身影。窗外的灵鸟正在鸣叫，晨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克勒笛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直到确定她再次睡熟，才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

伊莉珊留下的蓝光珍珠在管家手中散发着柔和的光。克勒笛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暗紫色晶石——那是从辛普雷尼遗留的暗焰余烬里找到的，上面刻着细小的魔法阵。他指尖拂过纹路，晶石突然发出微弱的共鸣，与栖尔林特胸针里的暗焰晶石遥相呼应。

"看来这场宴会，只是个开始。"他低声自语，将晶石收进袖中。走廊里传来管家轻缓的脚步声，克勒笛最后看了眼熟睡的栖尔林特，才转身拉开房门。阳光涌入卧室，照亮了床幔上绣着的玫瑰纹样，那些缠绕的荆棘在光影中微微晃动，像随时会苏醒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