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上的金线绣字缓缓下沉，阳光穿透水面，将那个"嬛"字折射成扭曲的形状。甄玉的剪子落地声惊飞了檐下麻雀，银光在青石板上划出细痕。浣碧的珊瑚珠滚进花丛深处，鲜红的珠子在绿荫间格外刺目。
"妹妹当心。"安陵容的绣鞋碾过落花帕子及时接住一颗向水边的珊瑚珠。她指尖在浣碧汗湿的掌心轻轻一按，绢面上的墨竹纹与果郡王腰间的玉佩纹样微妙呼应。"这珠子可要串牢些。"
甄玉弯腰拾剪子时，一缕青丝落，遮住了她唇角转瞬即逝的弧度。她的左手小指微微颤抖，昨夜炭火伤的在阳光下泛着不自然的红。果郡王的目光扫过她手腕，那里有道新鲜的伤痕正渗出细小的血珠。
"王爷见。"浣碧福身，耳后的碎发被冷汗黏在颈侧，"这帕子..."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死死钉在水面。沉底的绣帕突然被水流掀起一角金线在阳光下划出刺目的弧光。
安陵容的杜若香囊随风轻晃，穗扫过甄玉的手腕。"姐姐好巧。"甄玉的声音惊得假山后的画眉扑棱飞起，她不知何时已站在蔷薇花径入口，裙摆沾着新鲜的泥点，"这赐的云锦丝，姐姐可要分些去？"
果郡王弯腰去拾滚落的珊瑚珠，指尖却碰触到石凳底部新鲜的刻痕。那是用尖锐物新划出的纹路，与甄嬛首饰盒上的家纹一模一样。他抬头时，正看见甄玉用茶汤冲洗石凳，凤仙花染红的指甲在青石上留下淡粉色的水痕。
"行个令如何？"安陵容解下腰间的荷包，杜若香气突然浓烈起来，"今日莲池花开并蒂，不如我们都解件信物作彩头。"她的目光扫过甄玉颤抖的小指，又落在浣碧紧攥的帕子上。
甄玉腕间的同心结突然松散，绳垂落时恰好勾住石案边缘。那种特殊的渔人结——浣碧的瞳孔骤然紧缩，与她娘亲教过的系法毫不差。水面上的绣帕完全沉没前，金线最后闪了一下，映出甄玉眼底未散的泪光。
"奴婢给王爷请安。"甄福身的姿势标准得挑不出错，唯有左手小指不受控制地轻颤。阳光穿透她纱衣袖，照见腕间新旧交错的伤痕，最深处那道形似并蒂莲的疤痕还在渗血。
假山后突然传来侍女的惊呼。安陵容的披帛被风吹起，掠过果郡王腰间玉佩。浣碧趁机将沉帕的金线缠在珊瑚珠上，鲜红的珠子裹着金线，在她掌心滚出刺眼的轨迹。
"小心——"甄玉的惊呼与浣碧抽气同时。水花溅湿了果郡王的靴面，他弯腰时，玉佩上的墨竹纹与陵帕子的纹样重叠。甄玉的剪子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手中，银光闪过，浣碧腕间的珊瑚串突然崩断，鲜红的珠子滚进花丛更深处。
安陵容的歌声在看清凉亭众人的瞬间戛然而止。她的绣鞋碾过落花，杜若香气混着凤仙花的味道，在莲池织成无形的网。甄玉对着光线举起丝线，腕间伤痕上的同心结在阳光下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这御赐的云锦丝..."甄玉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浣碧耳后的碎发突然冷汗浸透，"姐姐可要分些去？"她的指尖划过丝线，新鲜的血珠渗入杏色丝线，在阳光下变成细小的红点。
果郡王修长的手指抚过石凳底部的刻痕，纹路还带着茶汤的湿润。水面突然泛起不自然的涟漪，沉底的绣帕被推向莲池中央，金线绣的"嬛"字在深水中忽隐忽现。
浣碧的荷色裙角扫过青石阶，那方缠着金线的珊瑚珠从她袖中滑出。安陵容的帕子及时接住滚落的珠子，绢面上的墨纹在阳光下清晰可辨。甄玉的剪子再次落地，银光闪过，她腕间的伤痕崩裂，血珠滴在石凳的刻痕上，将那个家纹染得鲜红。
"王爷见谅..."浣碧的声音突然哽住。她看见甄玉用染着凤汁的指甲在石凳底部又添了一道新痕，那形状与沉帕上的金线走向完全一致。水面上的绣彻底沉没前，最后一线金光映出甄玉唇角冰冷的弧度。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