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罐碎片在甄玉脸颊划开细长的伤口,血腥味混着陈年霉味冲进鼻腔她撑着手肘向后挪动,后背抵上冰凉的陶罐阵那些粗粝的罐身硌得肩胛骨生疼。燃烧的宫墙将红光从砖缝漏进来,十二个罐上的朱符文在暗泛着湿润的光泽,像刚用新鲜血液重新描摹过。
"癸酉年七月初三"——指尖触最边缘罐的刻痕时,腕间一道旧伤突然抽搐着发烫。甄玉扯开浸血的纱布,月光从坍塌的洞口射进来,照见疤痕与罐底残留晶有着完全相同的分叉纹路。
安陵容的杏色裙角扫过洞口飘落的灰烬。"姐姐及笄礼那日,你在柴房啃自己手腕的样子..."玉簪尖挑第二个陶罐的封泥,罐口立刻出淡金色的雾状丝线,"...就像条饿疯了的狗。"
甄玉的指甲抠进陶罐。三确实是她第一次自残的日子,那年甄嬛及笄礼的丝竹声隔着柴房板壁飘进来她咬着手腕才没出声。现在那些陈年血晶在罐底凝结成诡异的符文,每一笔都对应着她腕上新旧交错的伤疤。
"你以为这些是姐姐的诅咒?"安陵容突然踹翻第三个陶罐,里面滚出半截干枯的婴孩手指,指节上缠着与甄玉腕如出一辙的淡金丝线,"是你自己把命魂喂给了它们!"
密道突然起来。甄玉扑向阵眼三重陶罐,后腰却被玉簪划开火辣的伤口。最中央的陶罐上"嬛"字缺角正与她腕间最深的疤痕严丝合缝,罐身温度高吓人,里面煨着炭火。
"住手!"甄玉的指尖刚碰到罐口,安陵容的簪就贯穿了封泥。罐中爆出的金丝如活蛇缠住她的手腕,将旧伤里的血珠硬生生扯出来。个陶罐同时发出婴儿啼般的嗡鸣,砖石剥落的缝隙里下层笼——黑影正撕咬着具与甄玉面容相同的骸骨洞口处的龙纹衣摆扫过渗血的青砖。皇上垂眸看着掌中玉佩,那上面新浮现的咒文正与铁笼上的锁链纹路相互呼应。他碾一片陶罐碎片,任由淡金血珠坠入黑暗深处。
"原来如此。"玉簪在容掌心转出猩红的弧光,簪头暗刻的"嬛"字突然开始融化,"姐姐用及笄礼掩护,在柴房外..."
铁笼的崩裂声淹后半句话。黑影栅栏的瞬间,甄玉撕染血的衣襟,用新鲜血液在掌心陶罐相反的符咒。所有流动的金丝突然调转方向,朝着皇上手中的汇聚而去。
安陵容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的杏色衣裙被无形之力撕成碎片,裸露背上浮现出与陶罐阵完全相同的符文布局。玉簪"当啷"落地时,簪头融化的金液正形成一个小小的"嬛字密道拱门突然砸下半块带血的匾额。皇上侧身避开时,玉佩吸饱了金丝的表面裂开细纹,露出内里包裹的婴儿牙齿。甄玉在坍塌的砖间翻滚,后勺撞开某块松动的青砖——
十二个陶罐的碎片悬浮在空中,组成完整的咒轮。最罐底残片旋转着贴上她流血的手腕,上面的日期正是她被关柴房那天的。书房的方向传来梁柱倒塌的轰鸣,火光将四个人的影子投在咒轮上,扭曲成相互撕咬的兽形。
安陵容扑向最后一块完好的陶。她的指尖碰到罐身,整条手臂就迅速干枯萎缩,皮肤下的淡金丝线正被罐口疯狂吞噬甄玉趁机抓住那根融化的玉簪,滚烫的簪尾烙进时她听见皇上在烟尘轻笑:
"当年甄嬛特意在柴房外..."
婴儿的尖啸突然拔高到刺耳的程度。悬浮的陶罐碎片暴雨般射向密道深处,每个碎片都拖着长长的金红色尾。甄玉的视野被血色浸透前,最后看见的是铁笼那具骸骨——它正用与自己完全相同的姿势,将玉簪入胸。
甄玉的指尖在青砖上抠出道血痕,那些悬浮的陶罐碎片突然集体震颤。婴儿的尖声里,她看见自己腕间渗出的血珠违背常理地向上飘浮,每一滴都精准落入旋转的咒轮缺口。
"原来你才是容器。"皇上用鞋尖碾碎一块带符文的陶片,飞溅的金色血沫凝成甄嬛的小像。玉佩痕里渗出的黑活物般扭动顺着他的指尖爬上龙纹袖口安容枯萎的手臂突然爆出脆响。她低头看着从自己皮肤里钻出的金丝,那些丝线正疯狂编织成襁褓的形状。"不...姐姐说这是..."玉彻底融化的瞬间,她后背的符文突然开始剥落,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牙印。
密道深处传来铁链崩的脆响甄玉扑向正在消散的咒轮,被反弹的力道掀翻在碎砖堆里。后脑撞上某块凸起的青砖时,她听见轻的"咔哒"声——就像年前柴房落锁的。
燃烧的梁柱轰然砸进密道入口。皇上在烟雾中举起玉佩,那些黑血已经爬满他半边脸颊。"甄嬛的禁制养出的怪物..."他忽然捏玉佩,婴儿的牙齿刺入掌心,"...居然是你自己。"
所有陶罐碎片同时炸成金粉。甄玉在强光看见铁笼里的骸骨站了起来干枯的手骨正以与她同步,将半截玉簪插向心口。痛传来的刹那,她发现自己的皮肤正在变得透明——无数金色丝线从毛孔里抽离,在空气中另一个正在的"甄玉"。
安陵容突然发出非人的嚎叫。她的身体像陶罐般裂开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大团大团潮湿的头发。那些发丝缠正在实体化的金色人影,而皇上袖中的黑血已经凝成匕首的形状。
"原来柴房外听见的哭声..."玉咳出带着血晶的碎片看见自己左手正在消失,"...是我自己的。"
最后一块好的陶罐突然从废墟中弹,罐底癸酉年七月初三"的刻痕亮刺眼。当它砸中金色人影的瞬间,整个密道响起了甄嬛当年及笄礼的奏乐声。甄玉在眩晕中抓住从自己体内抽离的金丝,突然明白了最可怕的真相——
那些陶罐里封存的从来不是诅咒。\
是她被甄嬛切碎藏起来的魂魄。